一眾陰差茫然的四下搜索,位於最角落裡,顧湘君的身影出現在一位幾乎全然沒有防備的陰差身後,她手中寶劍刺過對方脖頸隨手將那顆扭曲頭顱一把扯下。
渾身上下精氣外溢的顧湘君臉上有種怪異的潮紅,她目光亢奮,靈台處壓抑著的封印已經滋滋滋的有些控製不住,絲絲縷縷的紫氣冒出,變做雨水侵染地麵。
她麵前的陰差已經神魂分離,一瞬間變做虛白的火焰刺啦燃燒著,想必不多時便會徹底燃儘,再無妄入那輪回。
隨手丟掉那截張大了嘴巴顯得有些呆愣的頭顱,麵對陰差們更為猛烈的反撲,顧湘君輕輕吐出另一句話。她說“二十七”。
…
跟著地上那黑氣移動的方向,福生很快便鎖定了對方要去的地方,正是之前福生遇到那二人的神廟所在。
果然,不出他所料,那富家子弟是引子,而他要麼是那煞星的適格之人,要麼就是攜帶了某樣足以讓其不惜放棄逃生渴望也要獲得的東西。
具體是哪種情況福生就不知曉了,但可以預見的是,那煞星此時已然失去絕大多數力量,不說其他,便是讓現在的福生去應對,也有較大幾率可以控製在半柱香內解決。
不過,他還是不急著動手,原因也很簡單,到底那兩個家夥想乾什麼,他要親眼看到。
隨著他起飛,不到一會兒,便感覺有人靠近。
就在那煞星即將進入山野之前,福生猛然止住身形,隨著他身影如水波般消失在半空,很快,躲藏在一株枯木身後,那團藏匿於樹蔭下的漆黑幽影猛地往遠處就要逃遁。
而身形不知何時出現在此地的福生在顯現的一瞬間,天空上的那柄飛劍精準的命中那幽影頓去方向。
隻聽一聲慘嚎,那古劍沒入土中,周圍泥石翻飛,一張張淒厲鬼手從那土石下往外冒,而那些或慘白或邪異的鬼手都在古劍的森寒劍氣下被硬生生給壓了回去。
瞬息便至的福生胳膊一甩,手指方向雷霆轟動,那些閃電打在地上鋪開的鬼物身上,當即火花濃煙四起,劈的對方身上焦糊一片空氣中彌漫著難掩的惡臭氣味。
皺著眉頭的福生一隻手捂著口鼻,一手將那古劍拔起,那幽影在認識到差距後很自覺的沒跑,老老實實的縮在原地,一個勁的求饒道“仙長饒命,仙長饒命。”
福生沒打彎彎繞繞直言問道“我沒時間聽你鬼扯,如果接下來你說的有一句是我不想聽的,那麼也不用再說了。”
那鬼物本想再拖延一下時間,聽到福生如此態度,當即也絕了胡編亂造的心思,隻老老實實道“仙長,小的是鬼王大帥手下的倀鬼令,小的們奉命前來是為收編此地山神,方才隻是遠遠見著仙長,萬沒有歹意,還望仙長饒…”它話音未落,福生手腕一抖,赤紅火焰騰的升起,那鬼物慘叫一聲頓時化作飛灰四散而去。
“虛肚鬼王?”福生喃喃道。
陰間十帥中,這位虛肚鬼王的名聲並不好,且不說他長相醜惡,便是對自己人也下的狠手,其下屬覲見,必要獻其肉。而他本人也是貪得無厭,暴虐殘忍。好銀錢,有豐賄者,可免於刑的荒唐成例。而,也真是其位高權重,是十陰帥中唯一擁有統禦兵權之職能的,故而又被稱作鬼王大帥。
“想不到,這鄧州界,竟然是這位鬼王大帥坐鎮。”福生喃喃道,但其實原因也很好猜,無非是朝廷軍叩境,而直麵朝廷的陰帥人選,自然是這位手握冥司兵權的虛肚鬼王最為合適。
隻是不知道,這位陰帥又沒有找到合適的降臨人選,又或者,已經有數位隸屬於他的輔官已經落座鄧州了。
回望了眼顧湘君所在方向,如今他已知曉對方目的,現在是去往神廟降伏已經和地府勾結上的前任山神還是回去看一眼顧湘君她們,福生其實已經有了決斷。
…
法陣內的吳紅英抱著同樣瑟瑟發抖的紅衣女子,她一個勁的安慰著後者嘴裡念叨“沒事的沒事的”也是在心中給自己鼓氣。
饒是見識過了魔教手段,如今再麵對鬼神之事也該是有了一定防備,可真遇上了還是未免感覺到害怕。
外麵,顧湘君從踏出後便一直處於種種險境,可危急關頭總能依靠各種神奇的方法化解。但即便如此,吳紅英也依然感覺到不安。她一門心思的祈禱,福生道長趕緊回來,一邊在默默為顧湘君加油打氣。
而在外麵奮力迎敵的顧湘君渾身上下冒著熱氣。她全身上下的每一處毛孔都在冒著紫光,無窮無儘的精元從她體內流失,而與之相對的則是一股漸漸變強的無力感。
“十”顧湘君搖晃著,差點沒法站立。
死在她劍下的陰差已經有三個了,可惜在這短短的二十秒內,對方已經逐漸摸清她的招式,而隨著越來越謹慎小心,她的這種鬼奇路數也慢慢開始失效。更為主要的是,她可能堅持不到福生趕來了。
一連死了三位同伴,那些陰差除了更為小心之外,也感受到了對方開始有種式微的感覺。在尚不清楚對方是裝的還是真有其事的前提,沒有誰樂意成為下一個葬送對象。
這幫陰差中的精英雖然並不畏死但也不喜歡送死。他們知道,圍獵的關鍵就在狩獵成功前的階段,這也是多數獵物會在將死前毫不猶豫選擇最後瘋狂一次。
呼!
顧湘君調整著自己的氣機,在她體內,燃燒的真元已經所剩無幾了。無法寄希望於全部擊破,隻能拚著最後一口氣,儘可能的斬殺更多的敵人。
隻是,一想到自己這剛出來沒多久,才離開了保護就當場暴斃,委實是有些不太好聽。她紫霞仙子何至於這麼憋屈過,哪怕是當年在那拽的二五八萬的死猴子麵前都沒受過這麼大的委屈。
“晦氣!”似乎是想到了什麼不該想的家夥,顧湘君暗罵一聲,本來這下該數到“九”了,但既然沒人主動開啟新一輪攻勢,自然,顧湘君也不會選擇貿然進攻。
她調整著體內氣息,艱難從泄露的那些中抽調出一部分附在劍上。那柄籍籍無名的寶劍上赫然被抹上了一層深紅色的血光,其劍身猛地將那血液吸收,頓時爆發出耀眼光芒來。
又是輕輕吐出一口氣,顧湘君悠悠道“子衿啊子衿,如今你雖然沒了劍魄,但,我以精血喂養你,隻求你能儘展風姿,不再藏於暗室。”
隨著她說完,那渾身冒著紫光的寶劍像是聽懂了般,劍身猛地飛出,脫離了顧湘君手後,寶劍於空中畫出一道不規則的弧光,向著不遠處那些早已準備好,隻等來襲的陰差們洶湧砸去。
“一”做完這一切的顧湘君,輕輕吐出這一個字後,她的身體不受控製的向後倒去。而與之而來的,則是一股輕柔的風將她整個人慢慢托起。
顧湘君覺得,自己累極了,整個人天旋地轉般,躺在了一處柔軟的羊毛堆裡。耳畔是悠悠清泉和山上清風。隻覺得,那一瞬間,鼻子有些癢癢的,她輕輕打了個噴嚏,隨即腦子一下子清醒過來。
吳紅英抱著她,哭的滿臉淚水。顧湘君一臉茫然,她看了看自己手上包紮的好好,一看這係繩手段就知道出自神醫吳紅英之手。
“我?”顧湘君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原本那裡巨疼無比的,現在又重歸平靜。那張封印又完好無損了,而裡麵被抽乾的精元不知何時又被補全。
顧湘君下意識的抬頭,四下看去,見到一席青衣道袍盤腿坐在她身後。
福生臉色很差,似是熬了許久的夜,體內虧損嚴重,即便不刻意動用那天人五感都能看得出,這位道長目前的窘境。
見好友癟著嘴巴,麵露委屈,吳紅英寬慰道“剛剛,道長囑咐了,說他無礙讓你不要掛懷。”
本來隻是情緒有些失落,聽到這話,顧湘君眼角一紅,她下意識的罵了句“憨貨”抹了抹眼角,起身徑直走向那麵色極差的道長身旁。
吳紅英在身後問道“湘君?”
深呼吸了口氣,顧湘君麵對這福生也盤腿坐下,她伸手在唇間一咬,頓時脆嫩玉手上,滴滴鮮血流出。顧湘君將那流血的手指放在福生微閉的嘴唇上。
似乎是感受到麵前的異動,福生眉頭皺了皺,但他沒有動作,而在顧湘君咬破手指這一刻時,福生恰好睜開了眼睛。他看見顧湘君吸動著嘴唇,當然,也注意到她嘴唇上尚未乾涸的血漬和伸向自己的那根手指。
“這?”福生剛要偏頭,卻聽顧湘君誠懇道“也請讓我為道長做些事情。”
福生喉結微動。境界上他雖已成聖,但終究還是**凡胎,尋常美食能做到無動於衷,但對於一滴擁有天人精元的血液,福生本能的會有渴望。
“得…得罪了!”福生嘴唇顫動,他內心在糾結和猶豫,但麵前佳人眼波流轉,手指上的絲絲縷縷清香襲來,一瞬間又把他推到了一個兩難的節點。
似乎是為了幫福生下定決心,顧湘君輕輕點頭,隨即將手指抵在福生嘴唇中間,隻這麼一下,好似觸碰到了傷口。
顧湘君輕輕咬了下嘴唇,福生心臟猛地抽搐,他克製不住的伸出了舌頭,努動著嘴皮,將那滴血液以及那根手指輕輕包裹在了口中。
天人精元之所以珍貴,其本身便是一抹珍絕的藥材,更有甚者,能做到給人起死回生之功效。
閉上眼,在將那滴鮮血徹底吞入腹中之前,顧湘君適時抽回了自己的手。她抽出一截係帶,將手指裹住,看向福生的眼中滿是關切。
很多時候,對於這位太元聖母座下仙子的身份,福生都是報以疑慮的。
一方麵,查無可查。福生總不至於為此上天去求證吧,而且對方身上與天師府淵源密切,最後肯定是要交付給對方處理的,自己頂多就當幫彆人暫時照看一下。
而那個夢中,有關自己和顧湘君的,早也不被他放在心上。縱使前世緣,自當前世了,他並不糾結這些因緣糾葛。
修道本就是出世法,何苦再尋入世人。
想法通透,福生再無疑慮。他竭力吃下那顆血液,儘可能的最大化利用這滴血恢複自身力量。如他所料不差,那位在處理完山神和煞星之事後,應當已經在趕來的路上。
隨著他思緒紛呈間,周遭陰風驟起,無數厲鬼哭嚎聲中,一位玄色衣衫的中年男人憑空出現在眾人麵前。
那位臉色陰鬱的男人,目光從在場人身上皆掃視了一圈,隨即放在了盤膝坐於地上的福生身上,他輕輕頷首。
顧湘君還未來得及說話,便被一股無形巨力裹挾著丟擲一旁。
福生強壓著衝動,他緩緩睜開雙眼,眸子裡的濃白開始彙聚。
那人卻輕輕咳嗦了一聲,他擺了擺手,嗓音沉啞似乎喉嚨並不怎麼舒服,他以一種平易近人的語氣說道“你還有半柱香調息的時間,我們可以先在這段時間裡簡單聊聊,也許,半柱香後我們並不需要進行無謂的爭鬥,如何?”
他說完,露出一個微笑。
也正是這一笑,坐在一旁的吳紅英才發現,這個人喉嚨上有一個血淋淋的空洞,像是有什麼東西將他那裡挖開,硬生生取走了一截。(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