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菊走進臥室，輕輕關上房門。
那扇老舊的木門發出"吱呀"一聲，像是為她即將做出的決定發出無聲的歎息。
她靠在門背後，雙手緊緊攥住睡衣下擺，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深吸一口氣，胸腔擴張時帶動脆弱的心臟劇烈跳動，仿佛要衝破肋骨的牢籠。
她數著自己的心跳，一、二、三...直到那狂亂如擂鼓的節奏漸漸平複下來。
目光落在床上那件白色連衣裙上。
它靜靜地躺在那裡，像一塊被遺忘的月光。
在黯淡的床頭燈照射下，裙擺邊緣已經有些起球，領口的蕾絲也褪去了往日的光澤，顯得格外陳舊。
但王菊知道，這是她最好的衣服，也是她最後的堅持。
她的手指懸在裙子上方，猶豫了幾秒，最終緩緩伸出手。
布料觸感冰涼而粗糙，與她掌心的溫度形成鮮明對比。
當她將裙子貼在胸前時，一種奇怪的熟悉感湧上心頭。
這個禮服她隻穿過三次。
“為了媽媽...”。
她低聲對自己說，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
穿衣的過程比想象中困難。
裙子的拉鏈卡在半腰處，她不得不反複調整姿勢；袖口的紐扣太小，她試了三次才對準扣眼。
當她終於將裙子穿好，手指顫抖著係上領口最後一顆扣子時。
一顆淚珠不受控製地滑落，砸在雪白的衣領上，留下一個深色的圓點。
鏡子裡的自己讓王菊倒吸一口冷氣。
蒼白如紙的麵色，眼下濃重的青黑色，嘴唇因長時間未飲水而乾裂。
但奇怪的是，在那雙總是低垂的眼睛裡，此刻卻多了一絲她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決然。
“五分鐘。”
她對著鏡子中的倒影說，聲音堅定得連自己都嚇了一跳。
王菊打開臥室門時，走廊裡昏黃的燈光灑在她身上，白色連衣裙在陰影中泛著微弱的光。
她聽見客廳裡傳來壓低的說話聲，還有刻意壓低的笑聲。
“王小姐，你終於肯賞臉了。”
程致遠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溫柔得像裹了蜜糖的毒藥，卻帶著不容忽視的壓迫感。
王菊抬頭望去，看見他斜倚在門框上，手中捧著一束嬌豔欲滴的玫瑰，紅色的花瓣在燈光下近乎妖異。
程致遠今天穿了一身剪裁得體的深藍色西裝，領帶夾在燈光下閃爍著金光。
他臉上掛著那副王菊熟悉的微笑——三分真誠七分算計，足以讓任何女人卸下心防。
王菊沒有回應他的話，隻是緊緊握住藏在背後的那張名片。
那是她從社區公告欄上撕下來的，上麵潦草地寫著“法律援助熱線”幾個字。
她不知道這是否真的有用，但至少...至少是個開始。
“我們該走了。”
程致遠向前邁了一步，玫瑰的香氣撲麵而來，甜膩得讓人頭暈。
他伸手想幫王菊拿包，卻被她側身避開。
“不用了。”
王菊聽見自己的聲音出奇地平靜。
“我自己來。”
王軍從沙發上站起來，眼神中滿是擔憂與不安。
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在王菊搖頭的目光下咽了回去。
王菊知道王軍想保護她，但在這個家，男人的工資卡早已透支，母親的手術費像一座山壓在他們所有人頭上。
“王軍，我晚上回來。”
王菊低聲說，然後跟著程致遠走向門口。
樓道裡的聲控燈隨著他們的腳步聲次第亮起，又在身後熄滅，仿佛在見證一場無聲的告彆。
電梯裡，程致遠站在王菊身旁，距離近得能聞到他身上古龍水的味道，混合著玫瑰的甜香，讓王菊胃部一陣翻騰。
“緊張？”。
程致遠突然問道，眼睛盯著電梯樓層顯示器。
“沒有。”
王菊回答得太快，以至於聽起來像是在掩飾。
程致遠輕笑一聲，那笑聲在狹小的空間裡顯得格外刺耳。
“王小姐，不必緊張。
今晚的酒會是個難得的機會，隻要你答應我的條件，以後你和你的家人都將過上無憂無慮的生活。”
王菊轉過頭，直視程致遠的眼睛。
那是一雙她讀不懂的眼睛，深邃如井，卻看不到底。
“我還在考慮。”
她說，聲音很輕但很清晰。
“但我希望你能尊重我的決定，無論結果如何。”
電梯到達一樓，門開的瞬間，夜風夾雜著雨後的潮濕氣息撲麵而來。
王菊深吸一口氣，仿佛要將這自由的空氣全部吸入肺中。
程致遠做了個請的手勢，指向停在路邊的一輛豪華賓利轎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