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派出所,李國慶的腦子裡全是陳寶路最後那幾句話,“沒有直接證據……批評教育……”
沒直接證據?那就是有間接的!
王明發那張看似忠厚、實則刻薄的臉在他腦海裡清晰起來。
就是這個老東西,以前仗局長的權勢,處處刁難他,明裡暗裡使了多少絆子,甚至在翠花麵前也含沙射影地說他“投機倒把”、“不穩當”。
孫長浩那檔子事,要說王明發完全不知情、沒在後頭推波助瀾,李國慶打死也不信!
他就是個老狐狸,躲在暗處,陰險又歹毒!
“抓了他!就該抓了他!上次被他僥幸提前被放出來,這次絕對不能心軟!”一股強烈的渴望在李國慶胸腔裡衝撞。
他幾乎能想象王明發被銬上手銬,被帶走的場景。
那副高高在上、指點江山的嘴臉,在法律的冰冷麵前,會扭曲成什麼樣子?
光是想想,就讓他感到一種扭曲的快意,一種遲來的、酣暢淋漓的報複感。
讓這老東西繼續嘗嘗牢飯的滋味,讓他身敗名裂!
這念頭像野草,瘋狂滋長,帶著燎原之勢。
然而,這野火般的恨意剛燃起,翠花那蒼白憔悴、眉頭緊蹙的臉龐就猛地浮現在眼前。
她均勻卻脆弱的呼吸,仿佛還在他耳邊。
她的身體,她的心,都像薄胎的瓷器,經不起一絲一毫的磕碰。
“不行!絕對不行!”李國慶猛地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用這尖銳的痛楚壓下那股洶湧的恨意。
翠花本就因為孫長浩的事擔驚受怕,要是再知道親爹涉案,甚至可能坐牢……李國慶不敢想下去。
恨與愛,像兩條淬了毒的藤蔓,在他心裡瘋狂絞纏、撕扯。
這恨意根植於他創業路上的屈辱和不公,根植於王明發對翠花的冷漠和對他們這個小家的輕蔑。
王明發不配做父親,更不配得到尊重!
可是翠花的溫柔和善良牢牢捆住了他複仇的心。
他不能親手把翠花推向絕望的深淵。
保護她,是他作為丈夫最本能的反應,甚至超越了他對公平和正義的渴望。
“我該咋辦?”李國慶茫然地站在街口,看著人來人往,隻覺得巨大的孤獨感將他淹沒。
他不能告訴翠花真相,那等於親手在她心口插刀。
可瞞著又能瞞多久?
陳寶路那句“組織上會找他了解情況”像懸在頭頂的鍘刀。
王明發一旦被叫去談話,風聲立刻就會傳遍小鎮,翠花遲早會知道。
到時候,她會不會更恨他?
恨他知情不報,恨他沒能阻止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