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明發聲音嘶啞乾裂,像一架破舊風箱在艱難抽動:“既然……既然你們都知道了,那我也……”
話剛吐出一半,仿佛被無形的硬塊死死堵在喉嚨裡。
王明發猛地抬起頭,目光如淬了劇毒的箭矢,狠狠射向站在一旁的李國慶,那眼神裡充斥著毫不掩飾的戒備與刻骨的憎惡:
“但是!我不希望這個外人摻和進來!誰知道他安的啥心?是來看我王明發的笑話?還是想再踩上一腳?!”
他胸膛劇烈起伏,枯瘦的手指攥緊又鬆開,仿佛在積蓄最後的力量,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悲壯:
“我王明發做過的事,我認!一人做事一人當!大不了一死!我這把老骨頭,這條賤命,活到現在,早就……早就他媽的不值幾個錢了!”
最後幾個字,他吐得異常平靜,卻像冰錐般刺骨,透著一股濃得化不開的絕望和徹底的自暴自棄。
“明發!!”翠花娘聽到那個冰冷的“死”字從王明發口中迸出,瞬間魂飛魄散,肝膽俱裂!巨大的恐懼攫住了她,什麼體麵、什麼顧忌都拋到了九霄雲外。
她猛地撲上前,“噗通”一聲重重跪倒在王明發腳邊的泥地上,雙手死死抱住他那枯瘦如柴、仿佛一折就斷的手臂,仿佛溺水者抓住了最後的浮木。
她仰起滿是淚痕的臉,對著丈夫嘶聲哭喊:“你說啥胡話呢?!你可不能嚇唬我啊!你不能丟下我,你要是有個好歹,我可咋活啊!老天爺啊!”
那哭聲撕心裂肺,帶著最原始的、失去依靠的恐懼,在狹小的屋子裡回蕩,震得人耳膜發顫。
王明發沒有掙紮,像一尊被抽走了靈魂的木雕,任由妻子絕望地抱著。
他乾裂的嘴唇微微翕動了幾下,眼神空洞地望向某個虛無的點,喃喃自語,聲音飄忽得像一縷即將消散的幽魂:“嚇你?……嗬…你還記得嗎?那年…那年咱們剛生下翠花,那個算命先生…他摸著翠花的小手,又掐著指頭算了老半天…最後…最後他說了啥?”
妻子的哭聲戛然而止,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扼住了喉嚨,臉上血色儘褪,隻剩下慘白和驚惶。
她拚命搖頭,發髻散亂,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滾落:“記…記得…我都記得…明發,我求你了,彆說了!彆再說了!都過去這麼多年了…那都是瞎說的,當不得真啊!那是騙錢的鬼話!”
她極力想驅散那段深埋心底的可怕記憶,仿佛隻要不去觸碰,那詛咒就不會應驗。
“是啊…過去這麼多年了…”王明發苦澀地扯了扯嘴角,那笑容比哭還難看,溝壑縱橫的臉上刻滿了無儘的滄桑和一種認命般的悲涼。
他渾濁的目光緩緩掃過破舊的屋頂、斑駁的土牆,聲音裡浸透了宿命的無力感:“可你有沒有想過…為啥自從…跟我們相認之後,我這日子…就再也沒順當過?這就明擺著…明擺著啊!就是那個算命…嘴裡說的…來克我的‘天煞孤星’!”
他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帶著積壓多年的憤懣和深入骨髓的迷信恐懼,一字一頓地吐出了“天煞孤星”這四個字。
那聲音不大,卻像重錘砸在每個人的心上。
緊接著,他長長地、深深地歎了一口氣,那歎息聲仿佛抽走了他殘存的最後一絲力氣,連帶著支撐他挺直脊梁的某種東西也轟然倒塌。
整個人肉眼可見地萎頓下去,肩膀垮塌,腰背佝僂得更深,像一座被狂風瞬間摧毀的沙丘。
方才的暴怒和強硬徹底褪去,隻剩下無邊無際的疲憊和一種近乎絕望的認命感,如同沉重的鉛雲,籠罩著他那瘦骨嶙峋、仿佛隨時會散架的身軀。
“我現在…年紀也大了,黃土都埋到脖子了…”他的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飄忽,像風中殘燭的微光,“這些…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這些恩怨情仇…我…我也不想再多計較了…”話語裡透著一種心力交瘁的放棄。
渾濁的老淚,終於從這個倔強了一輩子、寧折不彎的老人眼角無聲地滑落,一滴,又一滴,重重砸在妻子緊抱著他的、同樣布滿歲月痕跡的手臂上,洇開一小片深色的濕痕。
“可我不希望…不希望咱家建軍…將來…沒有爹娘疼啊…”他艱難地吐出對孫輩的牽掛,聲音哽咽,充滿了遲暮之年的悲愴與不舍。
“這…這大概…也算是我這個沒用的姥爺…最後…最後能為他…做的一點事了…”話語最終消散在屋內凝重的空氣裡,帶著無儘的悲涼和一絲難以言喻的、為後代犧牲的決然。
一直站在旁邊、焦急又無措的翠花娘看到女兒翠花似乎還在發怔,趕緊一把拉住翠花的手,用力搖晃著,帶著哭腔哀求道:
“翠花!翠花!你都聽到了!你爹他……他糊塗了,說胡話呢!你可不能不管啊!你一定要幫幫你爹啊!求你了!”
然而翠花卻像是靈魂出竅。
她的兩眼放空,視線沒有焦點,內心正被驚濤駭浪席卷——王明發那句“天煞孤星”如同最惡毒的詛咒,在她腦海中反複轟鳴、炸裂!
從小到大被養父母嫌棄、打罵、視為累贅的冰冷記憶碎片,瞬間被這句話點燃,洶湧地翻騰上來,淹沒了她所有的理智和剛剛湧起的一絲對血緣親情的猶豫。
原來如此……原來根源在這裡!那深埋心底的自卑、委屈和憤怒,此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一旁的李國慶察覺到了翠花的異樣,連忙用手肘輕輕推了她一下,低聲提醒道:“翠花,你咋了?說話呀!你娘問你話呢!”
李國慶這一推,總算把翠花從巨大的心理衝擊中拽了回來。
她猛地一激靈,眼神聚焦,先是茫然地看了看李國慶,然後目光緩緩掃過跪在地上抱著父親手臂、哭得肝腸寸斷的母親,最後定格在王明發那張寫滿絕望和認命、淚痕未乾的蒼老麵孔上。
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楚、委屈和尖銳的刺痛感瞬間攫住了她的心臟。
她深吸一口氣,仿佛用儘了全身力氣,聲音帶著一種刻意壓抑卻依然能聽出的顫抖和冰冷:
“這件事情……我也不想繼續摻和了。爹,娘,剛剛你們也說了,我是‘天煞孤星’……”她刻意加重了這四個字,每一個音節都像冰淩般砸在地上,
“既然我是克親的命,是帶來黴運的掃把星,那你們自己的事情,就自己去處理好了。免得到時候……又說是我的錯,是我克了誰,害了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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