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啪!於謙,你就這般求死?
“請陛下允準。”
於謙維持跪姿,紋絲不動。
朱祁鈺死死盯著他,怒火在胸腔中蔓延,環視一周,竟沒人給他遞個台階!
甚至,王文、林聰也裝死!
你們就想看於謙和朕頂牛是不是?
你們就希望於謙回來,給朕添堵是不是?
你們就想看看,這天下做主的是於謙,還是朕?是不是!
“來人,拖出去砍了!”
朱祁鈺目光灼灼:“來人,殺了!”
嘩!
整個乾清宮為之一顫。
誰也沒想到,皇帝竟直接要殺人!
於謙坦然閉上眼睛,仿佛解脫了一般。
“陛下!求饒過父親!”
於冕和於康撲進來,跪在地上,嘭嘭磕頭:“陛下,父親過於歡喜之下,病了,請陛下擔待病人!求陛下開恩,放過父親一命!”
他們兄弟也懵了,本來歡天喜地的,身傍兩大潑天之功,父親絕對國朝第一功臣。
甚至,他們看得出,皇帝也是極為歡喜的,特意在乾清宮設宴款待功臣,足見其重視。
父親出征在外的時間,皇帝極為信重他們兄弟,父親回京,皇帝特意將他們召回來,在宴會上伺候,足見恩重!
父親怎麼會說出如此大不敬之言?
陛下幫您遮掩幾次了,您卻非要請辭,為什麼非要和陛下頂牛啊?
但朱祁鈺臉如冰塊,一言不發。
侍衛帶刀進來,一左一右架著於謙往外拖。
宮中侍衛無人敢違背皇帝的意思。
隻要皇帝讓殺,就必死無疑!
“求陛下開恩啊!”於冕、於康嚎啕大哭。
於謙已經被拖出了殿門。
皇帝卻一言不發,胡濙見勢不妙,膝行幾步:“求陛下開恩!”
他一說話,文官跟著求情,山呼海嘯。
嗬嗬,還得看伱啊老太傅!
朕這皇帝,當得是一點都不得人心啊!
朱祁鈺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容:“你在為誰求情?”
咯噔!
胡濙心裡一跳,知道皇帝惱怒他們看熱鬨。
“老臣為陛下身後名擔憂!”胡濙很會拍馬屁。
“朕寧願去當趙構,也不想被臣子挾製!”
朱祁鈺慢慢站起來,從丹陛上走下來,聲音森寒:“胡濙,朕問你,太宗在時,可有朝臣在慶功宴上,仗著功高蓋主,公然請辭,讓太宗皇帝下不來台階?有沒有?”
胡濙知道引火燒身了,怔怔道:“沒有。”
“朕再問你!先帝在時,可有朝臣,置皇帝於水火之中?讓皇帝背負千古罵名?有沒有?”朱祁鈺又問。
“沒有!”
“那朕再問你!太上皇在時,可有朝臣,慶功宴之上,打皇帝的耳光?把天家顏麵踩在腳下!隨意拿捏?有沒有?”
朱祁鈺站在胡濙的麵前。
胡濙跪在他腳下,悶聲回稟:“沒有!”
“那於謙,為什麼偏偏欺負朕?是質疑朕得位不正嗎?還是把朕當成軟柿子,想試試朕的刀口硬不硬啊?”
朱祁鈺目光如刀:“把天子劍呈上來,朕親自來殺!”
“胡濙,你要不要阻攔?”朱祁鈺低著頭,死死盯著胡濙。
你們不是想看熱鬨嗎?
朕讓你們看!
看完了,朕就把你們統統送進地獄!
這大明,沒了你們,照樣轉!
胡濙渾身一跳,皇帝哪裡是要殺於謙,是要一勺燴了,統統殺了!
立刻道:“老臣不敢阻攔,更不能阻攔!”
“老臣勸陛下,絕非為於謙之命!”
“而是擔心陛下千古仁君的美名啊!”
“誰敢質疑陛下得位不正?”
“陛下,您乃宣宗皇帝次子,乃太上皇親弟,是宣宗皇帝惟二的兒子!太上皇北狩之下,您不繼位誰繼位?除了您之外,誰配享皇位?”
“誰敢說陛下不配為帝?誰敢說,老臣便豁出性命,也要與他玉石俱焚!”
“您是宮中朝中,一致推舉出來的,誰敢質疑?誰配質疑?”
“哪怕是老臣去麵見先帝,也說得出口,您就是做皇帝最合適的人選!”
皇帝就想聽這話!
胡濙清楚,這是皇帝的心病,那個匣子,裝的不是所謂的證據,而是皇帝的心病!
匣子打開,打開的就是皇帝的疑心。
胡濙更聰明,知道這個時候,隻有這番話,能保他的性命!
他的存在,是證明皇帝法統的,否則,皇帝早就剁了他了!
“您繼位為帝!”
“雖然沒有先帝詔書,但當時國難在即,瓦剌二十餘萬大軍兵圍北京城,北京城危如累卵,大明存亡在於旦夕之間!”
“陛下挺身而出,挽京師於既倒,扶大明於將傾!”
“大明存續國祚,乃陛下之功!”
“陛下以此功傍身,不亞於太宗皇帝靖難之功!”
“陛下又是先帝親子,太上皇親弟,值太上皇北狩之際,陛下憑祖製而登基,可謂得位天下最正!”
胡濙慢慢抬起頭,回眸看向跪著的文武百官:“諸卿,誰敢說陛下得位不正?”
“陛下得位最正,天下人絕無揣測之心!”李賢領著百官高呼。
胡濙又恭恭敬敬已頭點地,高聲道:“陛下帶病親自上陣,力破奪門謀逆,可謂之勇;”
“陛下烹彘墡,殺王翱,誅陳懋,可謂之智;”
“陛下智殺陳循,撥亂反正,可謂之謀;”
“陛下解宣鎮、京畿、山東之難,可謂之能。”
“陛下智、勇、謀、能當世冠絕,誰敢欺負陛下?”
“老臣請陛下,以刀殺之!”
胡濙瘋狂拍皇帝的馬屁。
把朝臣給整不會了。
咱們不是說好了看熱鬨的嗎?您怎麼獻上彩虹屁了呢?
胡濙心裡苦呀,你們都瞎了嗎?
皇帝是要殺於謙嗎?
他要清空朝堂!
大家都得死!
“老太傅這張嘴呀。”
朱祁鈺收斂了怒容:“把於謙拖回來!”
沒錯,他要的就是胡濙這句話!
胡濙為他站台,說他得位最正!
這就是胡濙存在的價值!
同時,他也在敲打胡濙,彆和於謙攪到一起去,你們兩個相加,以為能挾製住朕?
哼,可以試試!
這京畿,牢牢攥在朕的手心兒裡,誰敢害朕?
侍衛立刻將於謙拖進殿裡,不客氣地丟在地上。
“老太傅,是朕要逼殺功臣嗎?”
“朕說得好好的,告訴他,朕不怕功高蓋主,要大肆封賞於他,但他是怎麼做的?”
“逼朕殺他!”
“他讓朕做無道昏君,朕怕嗎?”
“陳循當初逼朕,朕怎麼回複他的?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大不了朕就做一做這昏君!”
朱祁鈺猛地看向於謙:“把他拖過來,跪在這!”
於謙又被侍衛拖拽過來。
如行屍走肉一般,跪在朱祁鈺麵前。
他一張手,馮孝將封賞的聖旨送到皇帝手上。
朱祁鈺直接把聖旨甩在他臉上:“看看,朕打算加授你太保之位,越過少師,直接做太保!”
“又賜下滿朝第一枚玉符,此乃如世券一般,可免你死罪!免你後世子孫的死罪!”
“甚至,朕還打算重用於冕、於康,封爵給於康,再給於璚英封號!封爵給朱驥!”
“朕對你仁至義儘!”
“可你是怎麼報答朕的?”
“跟朕請辭?”
“逼朕殺你,逼朕做趙構?”
“好!於謙,你他娘的非常好!”
啪!
朱祁鈺揚起手,狠狠一個耳光抽在於謙的臉上。
於謙被打得一哆嗦。
呆滯的眼神,仿佛生出一抹朝氣。
一個耳光還不解氣。
朱祁鈺反手又一個耳光抽在他臉上:“清醒沒有?”
於謙仿佛才回了魂,恭恭敬敬磕了個頭:“謝陛下拳拳之心,但微臣心如死灰,不想再在超重任職……”
“抬起頭來!”
朱祁鈺想直接就扇他,偏偏於謙趴伏在地上。
於謙剛剛抬頭。
啪的一聲,一個清脆的耳光扇在他臉上。
“你再說一遍!”
朱祁鈺爆吼。
“微臣謝陛下厚愛,但微臣去意已絕,請陛下允準微臣請辭!”於謙仿佛是傻了。
啪!
朱祁鈺狠狠一個耳光扇過去。
氣得他打了個踉蹌,沒站穩。
可於謙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朱祁鈺氣得暴跳如雷:“殺了他!老太傅,你來殺了他!”
群臣都傻了,這才是高手。
難怪是能拿捏住皇帝的人!
把皇帝氣得暴跳如雷,還拿他沒辦法,恐怕皇帝跪著求他,他才能留下。
換做彆人,皇帝早就動刀子了,廢個屁話啊。
但對於謙,能嗎?
趙構殺了嶽飛,名聲爛成什麼樣了?
皇帝不敢殺於謙,於謙就拿捏著一點,反複逼迫皇帝,也是絕了。
偏偏皇帝拿他真沒轍。
胡濙拚命拽於謙的衣服,你這人也太自私了,你想死,就帶著滿朝文武去死嗎?
皇帝殺了你,會收手嗎?
不能收了,他背負了千古罵名,明君做不成了,隻能做無道暴君了,今天在宴會上沒幫皇帝說話的朝臣,統統得死。
以皇帝的暴戾性子,鬼知道會演變成什麼樣!
你不考慮自己生死,能不能為朝堂想想啊,為天下萬民想一想啊!
我們不想死啊!
胡濙忽然發現,他心心念念,日夜期盼的大腿,回到京師才發現,是個祖宗,比皇帝還難對付。
他也心累。
“請陛下息怒,老臣來解決!”
胡濙從桌上拿著一個銅盤,狠狠砸於謙的腦袋。
於謙雙眸中閃爍著怒意,胡濙嘀咕一聲:“怎麼還不暈?”
啪!
狠狠一拍,於謙暈死過去了,腦海中最後一個念頭,居然是:這老頭力氣真大。
“陛下,這回清淨了!”胡濙放下染血的銅盤,恭恭敬敬跪在地上。
“老太傅辛苦了。”
朱祁鈺扶他起來,卻氣洶洶問:“還有誰學於謙,欲陷朕不義的?都站出來!快點!”
北征功臣皆低著頭,誰傻呀?
誰像張軏啊,回師途中落水身亡了,多倒黴啊。
他們現在抱皇帝大腿還來不及呢。
“沒有了是嗎?”
“你們還都想當大明的忠臣?想當朕的走狗?”
朱祁鈺呲著牙問:“想不想?”
仿佛有人說不想,立刻殺了。
你們又不是於謙,朕連於謙都想殺,你們算個屁啊!
有膽子的,站出來,讓朕發泄發泄怒火!
“臣想!”高陽伯李文立刻說。
勳臣們陸陸續續說想。
“你想什麼?”朱祁鈺問。
“做陛下的門下走狗,乃是吾等之幸運!”
“宣鎮之功,皆賴陛下之洪福,若無陛下坐鎮中樞,調遣錢糧兵甲轉運宣鎮,何來宣鎮之大捷?”
“老臣願意當陛下之走狗!”
李文很會跪腆的。
曆史上,朱祁鎮複辟,他冒領奪門之功,進入皇帝視野後,屢屢立功,後來又主動坦白冒領奪門之功,得到朱祁鎮的喜愛,一步登天。
可見勳臣之中,並非鐵板一塊的。
朱祁鎮的死忠,正在土崩瓦解之中。
“你們呢?”朱祁鈺對李文很滿意。
“臣等願意做陛下走狗!”朱儀、朱永伏地高呼。
朱祁鈺慢慢走上丹陛,居高臨下地俯視著群臣:“不該有的心思,都收斂起來,這天下是朕,朱祁鈺的!”
“聽到了嗎?”
“這天下,是朱祁鈺的!是朕的!”
勳臣瑟瑟發抖。
都明白皇帝這番話的深意,以前勳臣的主子是朱祁鎮。
但今時不同往日了。
皇帝扇了於謙四個耳光,足見皇權之強。
初時,有人心裡盤算著,想借於謙之勢,壓製皇帝。
所以都看熱鬨。
結果,皇帝直接扇了於謙四個耳光,把於謙收拾了,那些不該有的念頭,暫時壓下去吧。
其實,於謙可能是腦子出問題了,什麼話都不說,就是請辭,不然挾大勝之威,指不定真能壓住皇帝呢!
奈何啊,於謙放棄了大好良機。
“起來吧,爾等的封賞,明日朝會上宣布,歸坐吧。”
朱祁鈺目光下移:“於冕、於康,把你們爹抬回去,找個郎中,給他治治腦子。”
“明天朝會上,朕要看到他!”
“你們都勸勸他,君臣之恩,經不起消磨。”
“朕今日能按捺得住性子,明天就未必了,萬一做了無道暴君,你們二人不要怪朕無情!”
“微臣謝陛下隆恩!”於冕、於康謝恩。
他們倆也懵了,父親為什麼啊?
皇帝把話說得那般明白,胡濙又攔著,父親為何非要和陛下唱反調呢?
朱祁鈺目光如刀。
對於謙極度不滿。
又不能殺。
朕千算萬算,就沒想到,於謙會用這招折磨朕,也他娘的是個人才。
被於謙這麼一攪和,也都沒心思飲宴了。
“張軏怎麼死的?”朱祁鈺沉聲開口。
“啟稟陛下,微臣親眼看到,張軏溺水而亡。”朱永硬著頭皮說。
關鍵他是真看到了。
“可找到屍體?”朱祁鈺明顯不信。
張軏是擔心回京,遭到報複,所以假死脫身,但他應該不知道,他的獨子在內獄裡關著呢。
假死容易,再想真活,可就想都彆想了。
張軏你想玩,朕就慢慢陪你玩,今時不同往日了,朕倒要看看,還有哪些太上皇的人,暗戳戳地活著。
你想釣魚,朕反而拿你做餌,釣一釣。
“當時尚在行軍,沒時間派人尋找……”朱永把經過如實說一遍。
“英國公一脈,真是命運多舛啊。”
朱祁鈺歎了口氣:“張懋呢?”
“臣在!”
張懋從後麵站出來,跪在殿中間。
作為當代英國公,真正操盤的卻是叔叔張軏,他也想代替叔叔,成為真正的家主。
但張軏死後,他反而如履薄冰。
這人心,不是他能對付的。
“英國公府命運多舛,張軏是為國而死,他獨子張瑾也死了,但香火不該斷絕,將你兒子過繼給張軏一脈,也算留個念想。”
張懋臉色微變,他就一個兒子啊!
過繼出去,英國公世係怎麼辦啊?
他今年也不年輕了,過三十歲了,不知道還能不能有兒子?
就算有,他繼承爵位時,年紀很小,還不被大房欺負死啊,本身他就是庶子襲爵,上麵有個殘疾哥哥張忠。
皇帝這是讓他家中窩裡鬥啊!
“有異議嗎?”朱祁鈺寒聲問。
“臣沒有異議,謝陛下隆恩!”張懋敢說不嗎?
宣鎮一戰,他寸功未立。
堂堂勳爵之首,連個蔣琬、王琮都不如!
父祖的威望,正在一點點消減。
“張軏死的可惜了,朕本來打算欲將公主許配給他呢,可惜了。”朱祁鈺歎了口氣。
勳臣卻聽出來了,皇帝在暗示他們。
抓緊挑山頭站好隊,朕快動刀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