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大明皇帝,很難活過四十歲!
朱祁鈺坐在主位上,趙輝跪著。
“趙輝,寶慶太姑祖過世多少年了?”朱祁鈺問。
“回稟陛下,公主是宣德八年過世的。”趙輝掰手指頭算。
朱祁鈺眯著眼看著他:“還算有點良心,記得太姑祖哪天去的嗎?”
趙輝還真不記得了。
皇帝的臉色,肉眼可見的陰沉下來。
“微臣有罪!”趙輝嚇得磕頭。
“你不是有罪,你是該死!”
朱祁鈺語氣陰鷙:“你知道自己哪來的富貴嗎?是太姑祖給伱的!是皇家給你的!沒有太姑祖,你連個屁都不是!”
“微臣是個屁,微臣就是個屁!”趙輝磕頭如搗蒜。
“你是老糊塗了嗎?反反複複重複一句話?”朱祁鈺對他十分不滿。
養了八年,卻養不熟這位駙馬爺。
他終究是孫太後的人。
趙輝趕緊收聲,他是老了,卻不糊塗。
“回去自儘吧,滾吧。”朱祁鈺懶得看他。
養不熟的白眼狼,留之何用?
趙輝整個人都驚呆了。
但人老成精,他曾經是太宗皇帝寵臣,自然是嫡脈的人,從孫太後統率後宮,他就臣服於孫太後。
這些年,皇帝軟弱,大權衰微,他自然惟孫太後馬首是瞻。
誰能想到,皇帝一直在裝傻,奪門之夜,終於露出獠牙,除陳循削於謙,獨霸大權。
之前殺駙馬焦敬、李銘之時,他穩如泰山。
因為他的輩分、資曆實在過高,皇帝也拿他沒辦法。
現在不一樣了。
諸王入京,輩分高的比比皆是。
而且,皇帝把宗室攥在手心裡,駙馬也就沒用了,自然想殺便殺。
“求陛下開恩!”
趙輝匍匐在地上:“微臣願意投效陛下!”
“哈哈哈!”
朱祁鈺大笑:“投效朕?趙輝,你配嗎?”
“這些年過富貴的日子,荒廢了武藝,除了和姬妾玩樂之外,你還會什麼?”
“再說了,朝中袞袞諸公,宗室成千上萬,朕能用你乾什麼?”
“回去趁早結果了自己,省著給兒女惹麻煩。”
“滾吧。”
老厭物,朕說過,千萬彆讓朕嫌棄你,嫌棄你的話,你就該下地獄了。
趙輝欲言又止。
想必他手上有孫太後的把柄,卻在猶豫該不該說。
朱祁鈺卻懶得搭理,孫太後不過是他的提線木偶罷了,諸王留在了京中,她也沒用了,該送上路了。
“請陛下屏蔽左右,微臣手上有東西,請聖上閱覽!”趙輝為了活命,也是豁出去了。
“朕沒興趣看,快點滾吧。”朱祁鈺懶得理他。
登時,趙輝如喪考妣,都說人老遭嫌,他沒了年輕時的狀貌偉麗、豐神如玉,如今的能力也被淘汰了,隻剩下人憎狗嫌。
“微臣請陛下善待臣子。”趙輝還是不想死。
“你再囉嗦一句,朕就再賜死你一個兒子,囉嗦兩句,就兩個,滾!”朱祁鈺目光淩厲。
“嗚嗚嗚!”
趙輝淚如雨下,磕個頭,便走出了大殿。
朱祁鈺盯著他的背影,眼神陰鷙:“朕記得趙輝祖上是河套人,他死後就葬去河套吧,他家人也去河套,讓範廣安排個差事。”
趙輝是南直隸人,朱祁鈺說他是河套人,純屬是厭惡其家。
“奴婢遵旨!”馮孝想勸皇帝,讓趙輝拿出孫太後的把柄,再賜死他。
“皇太後有頭疾,讓王太醫給她診治一番吧。”
馮孝瞳孔一縮!
皇帝要賜死孫太後!
難怪他不想知道趙輝手裡的把柄,敢情皇太後已經是個死人了。
“奴婢遵旨!”馮孝戰戰兢兢。
“去吧,朕要看奏疏了。”
朱祁鈺要把這兩天沒看的奏疏,全都看一遍,省著被人糊弄。
他看奏章的速度極快。
轉眼天色漸黑,他卻沒有勞累的感覺,臉上露出滿意之色。
司禮監批閱奏章的水平見漲,和內閣配合得也好。
梁芳確實是個人才。
朱祁鈺微微頷首。
這時,馮孝慌慌張張進來:“皇爺,皇太後不許太醫診脈,還鬨著要見皇爺。”
“她不是有病嗎?有病就得看太醫,看朕乾什麼?”
朱祁鈺冷笑:“她既然鬨,就說明頭痛難忍,讓王太醫給她好好診治。”
“皇爺,這……皇太後晚上沒用膳,還說要絕食,令天下人看看皇爺您是如何儘孝的……”
過分的話,馮孝也不敢說了。
反正孫太後罵得要多難聽有多難聽。
“這點小事都辦不好!”
朱祁鈺瞥了他一眼,丟下奏章,站起來:“讓王太醫跟著。”
“奴婢有罪!”馮孝匍匐在地請罪。
朱祁鈺懶得理他,走出乾清宮,往永壽宮而去。
仁壽宮已經修葺完畢,奈何孫太後不肯移宮。
他步行,心裡琢磨著,他必須避嫌,不能揮退所有人,和孫太後獨處,萬一傳出黷壞人倫的罪名,他可就洗不清了。
發瘋的孫太後,可什麼都能乾出來。
進了永壽宮。
朱祁鈺行禮:“皇太後又鬨什麼?”
孫太後氣鼓鼓的,眼神怨毒,皇帝竟然要紮死她,直接送她走,這心也太狠了!
難道他就不怕被天下人戳脊梁骨嗎?
害死嫡母啊!
他要不要孝名了?
就因為她那日宴會上,說了不該說的話,就直接賜死她?
“是哀家鬨,還是皇帝鬨啊?”孫太後瞪著朱祁鈺,眼神之中閃爍著恐懼。
她擔心皇帝命王太醫強行紮針。
“朕隻是關心皇太後身體……”
“哀家身體良好,沒有大礙。”孫太後趕緊道。
“總會有個頭疼腦熱的,總會瞧太醫的。”朱祁鈺前不搭言後不搭語的冒出這樣一句話。
孫太後渾身一軟,隻要哀家有病,他就讓太醫毒死哀家?
“皇帝,哀……”
她剛想自稱奴婢,但被皇帝瞪了一眼。
她登時淚如雨下:“哀家錯了!”
“朕擔不起!”朱祁鈺趕緊行禮。
“皇帝,哀家知道錯了,確實說了不該說的話,以後再也不犯了。”孫太後害怕了。
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
整個後宮,都掌握在皇帝手上,讓她什麼時候生病,她就會什麼時候生病的。
到時候,一病不起,忽然就沒了。
孫太後害怕,不想死啊。
她沒了,下一個沒的就是朱祁鎮啊,她活著才能保住兒子。
卻在這時,馮孝小跑進來稟告:“回皇爺,趙駙馬回家便自縊了,留下遺書,說活著空享富貴,有愧於心,去地下伺候寶慶公主去了!”
噗通!
孫太後從軟塌上掉下來。
趙輝死了?
被皇帝逼死了!
難怪皇帝要毒死她,皇帝大權在握,不允許有不同的聲音存在,她真的說錯話了。
當時為什麼要講那個故事啊!
當時為了保住把柄,不惜一切,現在後悔了。
皇帝發怒了,她扛不住。
“趙輝老家是河套的,其家遷去河套吧,趙輝不肖,不必叨擾公主了,葬去河套吧。”
嘶!
孫太後又倒吸一口冷氣。
皇帝是真狠啊。
連帶著死去的寶慶公主都要吃瓜落兒。
夫妻不能合葬,難道讓公主的英魂隨意飄蕩,沒有一個家?那她如何支撐啊!
而且,趙輝也不是河套人,卻要去河套吃沙子。
還有趙輝的子女,都跟著倒黴了。
孫太後想到了漠北王和常德。
沒了她,他倆也沒好日子的……
“哀家知錯了,陛下!”孫太後想跪下,但礙於禮製,不敢眾目睽睽之下跪下。
那樣隻會讓皇帝加速殺死她。
隻能壓低聲音哀求。
“皇太後乃朕之嫡母,嫡母何怎麼會有錯呢?”
朱祁鈺定定看了她半晌,斟酌著說:“就算有錯,也是朕的錯,朕這個做兒子的,全是錯。”
孫太後一聽,還是要殺我呀!
“朕奉養嫡母不孝;”
“朕強遷孔氏,是為不慈;”
“朕對天下無功有過,是為不仁;”
“朕對兄弟刻薄寡恩,是為不義。”
“朕這樣不仁不孝不慈不義的皇帝,是不是該退位讓賢?”
朱祁鈺目光灼灼。
孫太後趕緊搖頭:“陛下不可胡言亂語,哀家雖不懂朝堂,卻知道自己的孩子。”
“對兄弟不義,那是漠北王做錯了,陛下尚且優容,可見其真義。”
“陛下匡扶社稷,有大功於天下,如何不仁?”
“哀家雖不懂前朝事,但也知道遷居孔氏,乃是為了天下好,是為了占據遼東,國都尚且能建在敵人兵鋒之下,孔氏如何不能建在前線?難道衍聖公,就比朱家尊貴嗎?”
“陛下事母至孝,哀家感同身受,哀家能有子如此,乃博天之幸。”
孫太後抓住機會,瘋狂吹捧皇帝。
“起居郎,記下來,這是哀家的真心話。”
“若天下人罵陛下,就讓他們先罵哀家!”
“遷居孔氏,如何不可?國君尚且在敵人兵鋒之下,孔氏就高貴了?說此話之人,全部該誅!”
“哀家乃先帝皇後,乃兩朝太後,哀家之話,難道不比民間酸儒更具說服力?”
“漠北王乃哀家親子,但他兵敗被俘,乃國之大恥!”
“不配再踐帝位!”
“當今天下,理應承嗣大統者,當仁不讓者,惟我兒朱祁鈺也!”
孫太後擦了把眼淚,慨然道:“扶立朱祁鈺繼承大統,乃哀家懿旨,哀家雖是女流,但先帝薨逝,哀家代先帝扶立己子,有何不對?誰敢質疑?誰配質疑!”
永壽宮上下跪伏在地,山呼萬歲。
“如今諸王在京,哀家尚且能為皇兒出力,哀家在,諸王不敢有所異動。”
“若諸王質疑皇兒,哀家下懿旨除了他的王爵!”
孫太後又在說明,自己有用。
她能震懾諸王,求皇帝網開一麵,放過她吧。
“請皇太後移宮仁壽宮!”朱祁鈺躬身行禮。
他要的就是這番話。
天下人不是罵朕強遷孔氏嗎?
朕先封孔弘緒為文宣王,再拿孫太後為朕擋刀。
看看天下文人如何罵朕?
再罵,朕就把於謙,把胡濙統統拖下水。
看你們罵誰。
還有,孫太後說得也對,諸王剛剛留在京中,必然是不服的,過渡期還需要孫太後震懾。
那就暫且讓她苟活一段時日。
孫太後長籲口氣,活下來了。
其實這番話,在昨晚家宴上說,效果更好。
但當時她有自己的小心思,斷定皇帝不敢因此殺她,所以故意話說半截,還說出質疑皇帝身份的話,蠱惑眾聽。
“允!”孫太後立刻配合。
“謝皇太後聖恩!”朱祁鈺行禮。
“平身。”孫太後像模像樣,一副母慈子孝的模樣。
“請皇太後移宮後,便處置後宮事,皇太後且休息,朕便不打擾了。”
朱祁鈺行禮後才退出大殿。
先用她擋刀,用完了再殺。
“馮孝,告訴許感,盯緊了仁壽宮。”朱祁鈺叮囑一句。
孫太後必須完全攥在手心裡。
絕不能再出錯漏了。
“奴婢遵旨!”
回乾清宮的路上,朱祁鈺琢磨著,該派誰去湖南。
人選實在沒有。
“宣李瑾和陳韶過來。”朱祁鈺想讓他倆推薦,看看勳臣裡誰可用。
簡單用了晚膳,繼續處置政務。
懷恩卻來傳信說年富來拜見。
“宣進來。”朱祁鈺喝著茶看奏章。
這時,年富進殿拜見。
“何事?”朱祁鈺看著奏章,頭也不抬。
“回稟陛下,微臣也想整飭湖北衛所。”年富直截了當,他知道皇帝不喜歡聽廢話。
“你可真能給朕出難題啊。”
朱祁鈺放下奏章,苦笑道:“讓你裁撤衛所建軍,完全可以,問題是朝中沒有將領可用啊,湖南的三個人,朕還撓頭發呢。”
“要不你給朕舉薦幾個人,聽聽。”朱祁鈺看了他一眼。
年富有也不敢說啊。
文武勾連,要造反嗎?
“陛下,微臣認識的都是文臣,對武將實在不了解。”
年富苦笑道:“微臣剛從內閣回來,查閱了近幾年湖廣之亂的資料,發現湖北也亂呀,沒有大軍鎮壓是不行的。”
“朕也給你三個軍,改編衛所、重新招募都可以,錢糧中樞給出了。”
“人選嘛。”
“讓朕再想想。”
“頭疼啊。”
朱祁鈺站起來,背負雙手走動:“湖廣都要打仗的,全靠你和韓雍,你倆又沒有三頭六臂,如何能行?再累病了……”
“起碼得挑一個能單獨領軍的,幫你們分擔點壓力。”
見皇帝一心為他著想,年富心中感動,叩拜道:“謝聖上眷顧。”
“起來,坐。”
朱祁鈺反複琢磨,確實沒有人選。
“要是講武堂提前兩年辦就好了,就能能有可用之才了。”朱祁鈺歎了口氣。
這時,李瑾和陳韶進來。
年富則眼放異彩。
“你可少來,這倆是朕的愛將,不能派出去。”朱祁鈺打斷年富的浮想聯翩。
李瑾和陳韶叩見。
“你倆給朕舉薦幾個人才,去湖廣領軍。”朱祁鈺簡潔明要說了下要求。
李瑾立刻明白,皇帝是想從土木堡殉難者中裡麵挑人。
這些人對漠北王多少都有些怨懟。
若提拔起來,他李瑾就能成為勳臣中的一派,皇帝之前扶持方瑛派、梁珤派,甚至還有意把楊信當成山頭。
總之,他厭惡英國公、成國公兩個山頭。
“微臣確實有幾個人選,請聖上挑選。”
李瑾恭恭敬敬道:“駙馬都尉井源之弟井瀅,如今閒置在家,正有一腔熱血。”
“論駙馬當中,井源允文允武,隻是可惜,葬身土木堡。”
朱祁鈺頷首:“其子井璧便在宮中做侍衛,恭謹有餘,能力遠不如其父,他弟弟井源如何?”
“回稟陛下,微臣認為是千戶之才。”
是個中層乾部。
李瑾繼續道:“平鄉伯陳輔,雖被陛下派去山東,也可調去湖廣……”
“不行,朕建飛熊軍,都沒讓陳輔做總兵,因為朕打算讓陳輔常駐山東,暫時不打算調回中樞了。”
朱祁鈺很看重陳輔,其人十分恭謹,能力一般,卻是個很好的執行者。
山東新年新氣象,萬象更新,需要他這樣的人鎮守,所以連建飛熊軍,他都不考慮用陳輔。
因為陳輔要做山東總兵,不能動。
“微臣還有一人舉薦,正統十四年,時任漠北王護衛樊忠之子樊勝,樊勝和其父一般,生有神力,可為先鋒官。”
朱祁鈺微微頷首:“樊忠敢錘死王振,是個膽大的莽夫,也是有功之臣。”
“朕記得他兒子樊勝入了京營,但從未聽說,樊勝在京營有什麼亮眼的表現。”
“陛下,千裡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微臣不過小兵之資,卻也當了一軍總兵,蓋因得到陛下賞識罷了。”
李瑾可不是個小兵。
絕對是個帥才。
他用兵謹慎,懂得憐惜軍力,雖不善奇謀,但穩紮穩打,極少犯錯。又善於平衡各方勢力,在各將軍之間長袖善舞,是個帥才。
“都督王貴之子王廣、都督梁成之子梁誌遠、石玉之子石秀、鄭暄之子鄭拱、俱是千戶之才,統率千人,沒有問題。”李瑾把熟絡的都舉薦給皇帝。
“不錯。”朱祁鈺微微頷首。
這些人,緹騎早就把資料送過來了。
他之前想過將其招入緹騎的。
聽李瑾的舉薦,想來這些人是能做千戶的,就是不錯的中層乾部。
培養得好,李瑾就能成為土木堡一脈的山頭。
“可有做總兵的人才?”朱祁鈺問。
“陛下,人才都是一點點磨礪出來的。”
“就如微臣,也隻是從小兵做起。”
“猛將起於行伍,隻要將這些人才放入軍中試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