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避世神仙,不過是朕給你們臉而已。”
“可,朕征召爾等,你們卻拒絕朕。”
朱祁鈺變了臉色:“打朕的臉?”
吳與弼嚇慘了,連連磕頭:“草民等絕不敢忤逆陛下!絕對不敢!”
聖人?就這?
“哼。”
朱祁鈺冷哼一聲:“爾等的理學,朕讓爾等傳,才能傳,朕不許,看誰敢學?”
吳與弼渾身在哆嗦。
婁諒已經快尿了,陳獻章和胡居仁也沒好到哪裡去。
“好好反思反思吧。”
朱祁鈺站起來,直接走去前殿。
把吳與弼四人晾在飯堂。
無妄之災呀!
他們也沒敢得罪景泰帝呀,隻是拒絕征召而已,這也被怪罪?
陳獻章忽然斷絕了入仕的心思。
這樣的皇帝,侍奉起來,真是伴君如伴虎啊,還不如好好搞自己的學問呢,起碼生命無憂……
等等,好像自己的學問也搞不了了。
皇帝好似是不喜歡理學,限製其發展了。
走到前殿。
朱祁鈺開始處置政務,坐下的間隙,馮孝卻問:“皇爺,您真要處置理學?”
“傻了?”
朱祁鈺瞥他一眼:“那婁諒敢在朕麵前造次,自然要給他點顏色看看,還有那個吳與弼,自投羅網,自然得敲打敲打,才好重用啊。”
馮孝沒明白,怎麼用啊?
人家也不入朝啊。
朱祁鈺懶得理他,開始處置奏章。
都晌午了,四個人還在跪著。
皇帝也沒理他。
腿太麻了,他們很少跪著,十分不習慣。
跪久了雙腿如灌鉛似的疼。
也沒做準備,膝蓋上沒綁著軟墊,膝蓋都破皮了。
直到講讀學士周洪謨進殿,看見四個人跪在飯堂,整個人都懵了,他也不敢問呀。
而是走到吳與弼對麵,跪在地上,恭迎皇帝。
吳與弼都是閒人,不知道通過官袍分辨官職,反正兩眼懵。
等了片刻,朱祁鈺才進來。
沒看任何人,緊蹙著眉頭,像是在想什麼事。
“陛下,該講了。”周洪謨提醒一句。
朱祁鈺應了一聲,坐下用膳。
周洪謨今天講貞觀政要。
朱祁鈺一邊吃飯,偶爾還提出問題,周洪謨是大儒,答對入流,朱祁鈺聽得連連頷首。
“明天不講貞觀政要了,朕要看西域記。”
“微臣遵旨!”
皇帝繼位之初,周洪謨就上書皇帝,希望皇帝參加經筵講學。
可前些年,皇帝聽不進去。
就算聽,也是神遊天外。
從景泰八年之後,隻要有時間,皇帝就會聽,聽得非常認真,提出問題的角度非常刁鑽,偶爾還和學士辯論幾句。
這是周洪謨最滿意之處。
“給周學士賜宴,朕還公事沒忙完,先過去了。”
朱祁鈺壓根就沒看吳與弼四人。
一直忙到了天黑透。
晚宴也是周洪謨講學,講的還是貞觀政要。
直到奏章全部處置完畢。
“把吳先生請過來吧。”朱祁鈺喝了口茶,活動活動肩膀、脖子。
吳與弼四人被折磨廢了。
跪了整整一天,雙腿都不是自己的了,身心俱疲。
陳獻章再也不想當官了。
“想明白了嗎?”朱祁鈺問。
吳與弼更懵逼,想個屁啊!
隻能連連乞饒。
“真是蠢貨,你們這樣的,怎麼當聖人啊?”
“沒有一顆七竅玲瓏心,也不能為朝堂賣力。”
朱祁鈺叱責:“生是鄉野村夫,死也是鄉野村夫啊。”
“人活一世,不曾為國為民做一點事,空活百歲。”
“一群廢物!”
吳與弼四人臉上火辣辣的。
若是早晨,還敢跟皇帝辯駁兩句,現在,敢?
“心裡想著,回去寫書罵朕?教導學生反朕?”
朱祁鈺冷笑:“哼,可笑!”
“你們喜歡讀書,朕可挖了你們的眼睛;你們喜歡傳道受業,朕可以割了你們的舌頭!”
“耳朵也沒用了,乾脆紮聾。”
“再剁掉手指。”
“一輩子都不許拿筆。”
“如何?”
吳與弼四人全都傻了,為什麼啊?
“說話!”朱祁鈺陡然一喝。
把四人嚇得一哆嗦,吳與弼帶著哭腔道:“草民等並未犯錯,陛下為何如此殘忍呀?”
“因為朕是暴君!”
“朕不止不許你們說不出話來!”
“還不許你們的孩子說話!”
“全都挖眼、紮聾、割舌、剁手,讓理學徹底絕跡,如何?”
四人淚如雨下。
萬沒想到,入京看書,卻遭了大劫。
朱祁鈺就這樣盯著他們。
養心殿冷涔涔的。
“草民等知錯了!”吳與弼哭著磕頭。
磕了很久很久。
額頭都磕紅了。
朱祁鈺語氣一緩:“說實話,朕對理學沒有一點興趣。”
“甚至侍講學士給朕講解經義。”
“朕一個字都聽不進去。”
吳與弼不明白皇帝唱哪出?
但這話傳出去,怕是天下士子都要罵皇帝是昏君吧?
“兒時開蒙的學問,早就還給師傅了。”
“朕讀經義呀,腦袋就疼。”
“現在也是,聽經義就腦子癢癢,不是長腦子,而是費腦子。”
“但朕還是把爾等宣來了。”
朱祁鈺身體靠緊椅背,肩膀酸疼,讓馮孝給他捏捏,幽幽道:“你們說說,你們對朕有何用途?”
吳與弼跟不上皇帝的節奏呀。
“陛下,草民等都是避世……”
啪!
朱祁鈺把桌上的茶杯,砸在吳與弼附近:“避世?那怎麼不去死呢?浪費糧食的廢物!”
白瓷片打在吳與弼的肚子上,吳與弼嚇得跪伏在地。
吳與弼的腦子已經徹底亂了。
胡居仁卻道:“陛下是希望,草民等人為陛下所用?”
算有個長腦子的。
不然皇帝沒台階下,豈不尷尬?
“如何用呢?”朱祁鈺問。
“草民等能將理學發揚光大……”
朱祁鈺嗤笑:“跟朕有什麼關係?理學奉朕為聖了嗎?”
點你呢!
胡居仁卻瞪圓眼睛,陛下您能不能要點臉!
和孔聖、朱聖並列?
您可真是個天才。
“草民等能為中樞提供人才!”陳獻章反應過來了。
巧妙避過了給皇帝封聖。
否則,隻要給皇帝封聖,崇仁派就會立刻消融,吳與弼從大賢變成過街老鼠。
誰會信一個阿諛奉承之徒的學說呢?
“如何提供人才呀?”
朱祁鈺也不追究,他不想當儒學的聖人。
看看朱熹被罵成什麼樣了。
不止現代罵他,宋之後的文人都罵他。
他估計是遭罵最多的聖人了。
“草民等門人弟子,不計其數。”
陳獻章磕頭道:“入門第者,便能為中樞所用,為陛下所驅使!”
“朕連你們都驅使不了,能驅使他們嗎?”
朱祁鈺冷笑:“哄騙朕,可沒有好處呀。”
“草民等願意入中樞為官,為陛下驅使!”陳獻章哭著說。
以前是想科舉,考不上。
現在不想考了,皇帝把刀架脖子上,逼著他當官。
什麼事嘛。
“身在曹營心在漢的,朕不要。”朱祁鈺眼神玩味。
“草民等乃一心朝聖之人,自然不敢誆騙聖人。”陳獻章賣個乖,把皇帝稱為聖人。
見敲打得差不多了,朱祁鈺幽幽道:“官兒,是要當的。”
“但朕的官兒,可不是誰都賜下的。”
“朕的官兒,更難當。”
“你們可要考慮清楚啊。”
四個人都被快折磨死了。
估計敢搖頭,皇帝就能立刻處死他們。
壓根不管四位可能成聖的準聖人,肯定也不會管史書的謾罵。
要麼死,要麼當。
“草民等願意為陛下效力!”吳與弼磕頭。
最鬨心的是胡居仁和婁諒了。
兩個人可是發誓,永不墜凡塵的。
結果……掉屎坑了。
“彆這麼不情願。”朱祁鈺繼續玩他們。
“草民等心甘情願的,心甘情願的。”吳與弼都快哭出來了,這能叫情願?
“你們倆呢?”朱祁鈺看向胡居仁和婁諒。
“草民等也願意為陛下驅使!”
在生死麵前,聖人也得跪下。
這就是掌控天下的滋味。
朱祁鈺冷笑兩聲:“這個官兒,你們必須得當,理學,該傳揚傳揚。”
吳與弼等四人更懵逼了,誰能解讀下皇帝的心思呀?求求啦!
“吳先生,你生在崇仁,長在崇仁,又在崇仁開宗立派。”
“朕打算在崇仁,建一座崇仁學宮。”
“規模要大,朕出錢。”
“招收天下學子入崇仁學宮!”
“你來擔任教諭,在崇仁學宮裡,傳授理學。”
“但是,要允許人來辯經、來挑戰,朕希望崇仁學派,比其他學說更加開放,傳揚學說,不懼挑戰。”
就這事啊?
吳與弼都想打死皇帝,好話,您就不能好好說嗎?
非把我們嚇個半死!
他的學說,都是靠自己發揚光大的,也是自己貼錢教徒,若有皇帝掏錢,規模豈不更大了?
胡居仁卻沒有吳與弼這麼樂觀,叩首問:“陛下可有其他目的?”
“當然有!”
“朕打下這偌大的疆土。”
“各族林立,民心不附,隨時都有可能脫離大明的懷抱。”
“朕希望,崇仁學宮的學生,有朝一日,能去域外辯經,將理學傳到塞外,傳去漠北、安南、烏斯贜、海西,甚至更遠的地方。”
“所以,你們也要鑽研他們的語言,找到漏洞,然後去跟他們辯經,把那些域外之人,化成理學學生。”
“這才是朕大力發展崇仁學宮的目的。”
吳與弼四人麵麵相覷。
理學,是從經義中提煉出來的精華,就是說,這需要高等人才來學的,普通進士都學不明白。
你讓那些蒙人、臓人、土人、胡人來學?
這是風馬牛不相及的事呀。
“朕不管你們有什麼困難,也不管用什麼辦法。”
“用了朕的錢,就得給朕賣命。”
朱祁鈺冷笑道:“也不許拒絕,朕是大明的天,隻要你們活在陽光下,就得聽朕的話,沒有例外。”
四人又回到了被支配的恐懼。
隻能磕頭答應下來。
但真做不到呀,這不是佛教,佛教能靠叩拜佛像就能信仰。
理學是非常高深的東西,大學士都未必能懂。
和外族辯經?
辯個腦袋。
等等……
皇帝的意思不是非要用理學辯經,而是學他們的東西,用他們的東西辯倒他們。
這不太簡單了嘛!
對理學大宗師來說,隻要用一丁點時間,就能把那些沒文化的胡人辯死。
難度增加,也難不倒這幾位絕頂天才。
“你四人都是絕頂天才,都是開宗立派的人物。”
“小小的崇仁學宮,是困不住你們四條蛟龍的。”
“所以,明年朕先建一座崇仁學宮,容許你們傳道受業,弘揚理學。”
“日後,朕會為你們三人,各建一座學宮,開創自己的道!”
朱祁鈺開始畫餅了。
胡居仁、陳獻章和婁諒訝然,沒想到皇帝竟如此洞悉人心。
“草民等謝陛下天恩!”
“還自稱草民嗎?”朱祁鈺笑問。
“微臣謝陛下!”三人再叩拜。
“你們都是理學大宗師,集文化之大精華者!”
“但天下之大,地域之廣,文化之多。”
“都該去看一看,不要拘泥於一地。”
朱祁鈺卻站起來:“那塞外大好的河山,朕隻能占一時,想永遠占據,化胡為漢,還得看你們呀!”
吳與弼四人都是極聰明的。
立刻明白皇帝的深意。
理學,就像孔孟一樣,必須走出中原,去塞外紮根。
然後讓胡人,學理學。
“臣等受教。”四人叩拜。
“宋朝有二程、朱熹和陸九淵等等先賢。”
“朕希望在大明的曆史上,有你吳與弼、陳獻章、胡居仁、婁諒的名字!”
“朕希望你們的名字,能和北宋先賢並列!”
“也許朕會在你們的故事中成為醜角,但朕不在乎。”
“和你們做出的貢獻相比,朕願意紆尊降貴,成為你們故事中的醜角。”
朱祁鈺透過窗欞,眺望黑夜:“朕希望大明變得強大,百姓吃飽肚子,由貧到富,大明不受外敵侮辱,國祚萬年。”
理學,是必須要走出國門的。
所以他點撥理學宗師,去學域外的學說,今天學烏斯贜、回回的學說,再糅合佛道,走出一條新路來。
未來,還要糅合西麵的文明,走出一條全新的、適合漢人的新思想來。
在古老儒學中,推陳出新,適應新時代、新發展的新路子。
這條路注定是孤寂、漫長的。
朱祁鈺自己沒資格走,所以他調教著理學宗師去走。
走出一條區彆於曆史,但又符合大明的新理學。
吳與弼四人一震,趕緊叩拜。
“去吧。”
“年後朕會撥銀兩,建造學宮。”
“朕希望爾等不要敝掃自珍,將學說公之於世,讓天下人都能學會。”
“將理學,發揚光大。”
朱祁鈺擺擺手,讓他們退下了。
希望他們聽懂朕的話,若聽不懂,朕可就要殺人了。
吳與弼出宮門的時候都是懵逼的。
明明是好事,怎麼皇帝非要折磨他們一天呢。
而在宮門口,聚集著吳與弼的擁躉,上千人,全都是吳與弼的崇拜者。
看見偶像出來,一個個都擁上來。
他們以為吳與弼師徒四人在宮中一日,是教導皇帝寬以待人呢。
打死他們也想不到,皇帝教了他們重新做人。
皇帝也沒賜車送他們。
回到住宿的客店,婁諒小聲問:“老師,今日的事……”
“必須爛在肚子裡!”
胡居仁驚恐道:“陛下最後說的話,你忘了嗎?”
“那是提醒咱們,萬一傳揚出去,壞了陛下的名聲,咱們就徹底遭殃了!”
婁諒打了個哆嗦。
皇帝太恐怖了。
本以為他悟道就超凡脫俗了,結果在宮中一日才知道,他還是個凡人,還得老老實實聽皇帝的話。
“師兄,此事絕對不能傳入第五人的耳朵裡!”
陳獻章小聲道:“甚至,在筆記中也絕對不能落下,此事絕不能傳出去。”
“就算咱們耍了小聰明,如今陛下不知。”
“紙包不住火呀。”
“而且,陛下百年之後,太子登基,也絕不允許人詆毀陛下的……”
人家皇位是父死子繼。
兒子登基了,能容許彆人罵他爹?
這是禍亂家族的事呀。
新皇帝也能讓他們去死,抄家滅族,太容易了。
“絕對不說,絕對不說。”
婁諒道心被破了:“那這京師……”
他有點想家了。
“陛下不準咱們離開,咱們就不能離開,而且江西封堵,不許出入,咱們回去也沒用呀。”陳獻章苦笑。
“那也可以去南浙訪友呀……可惜了。”
婁諒歎了口氣:“今年怕是要在京師過年了。”
四人皆搖頭歎息。
非要來京師看書乾什麼。
自投羅網了吧。
“老師勿要歎息,就算咱們不來京師。”
“隻要陛下想,咱們也得來。”
“那錦衣衛在江西大殺四方,誰敢說不?”
陳獻章壓低聲音道:“陛下親口承認了,江西之事,是陛下所作所為。”
“錦衣衛不過代表著陛下的意誌,連掩飾都不願意掩飾。”
“你們想想,這是誰的作為?”
吳與弼驚呼:“宣宗皇帝!”
陳獻章驚恐點頭。
他們都是絕頂聰明的人,之前在宮中是被嚇壞了,此刻頭腦清醒,立刻想到了很多。
中樞官員走馬燈似的更換。
恰恰說明,裡麵充斥著陛下的意思。
這也側麵說明,皇權之大。
“皇權竟這麼恐怖嗎……”
胡居仁捂住婁諒的嘴:“你瘋了嗎?什麼話都說!不想活了?”
婁諒隻是覺得被限製得難受。
他本以為跳出五行外,不在三界中。
結果皇帝給他上了生動一課。
再跳,也跳不出朕的五指山。
婁諒偏偏不能忍,這種被束縛的感覺,讓他生不如死。
“師兄,您可千萬不能尋短見呀,要為後人考慮呀。”陳獻章是知道婁諒的。
婁諒一生不被拘束。
哪怕是一絲絲的拘束,都會讓他十分難受。
他就像自由的鳥兒,一生都在追尋自由。
“嗚嗚嗚!”
婁諒哭泣,道心被毀。
本想一死了之,陳獻章卻說,他死了,皇帝就得拿他的後代撒氣。
“不用管他,道心若這般容易被摧毀,如何成聖?”
吳與弼認真道:“不論陛下如何,這座崇仁學宮建起來,為師的學說,就能變成顯學了。”
“是呀,老師苦心傳道。”
“就是希望再教授出一位準聖。”
“由他幫您入道,將理論貫通,走出一條新路來,再成一聖!”
陳獻章是最懂吳與弼的。
吳與弼教學,更多的是和學生平等相處,而不是擺師父的架子。
他的學問比天還高。
介於朱熹和陸九淵之間。
就差一絲,就能推開聖人的門檻。
所以他大力教學,希望教導出一位準聖來,和他切磋,助他踹開聖人的大門,和孔子、朱熹並列。
“老師,崇仁學宮大力招收學子。”
胡居仁道:“學生等,也能再進一步。”
胡居仁距離聖人的境界還遠,他的學說還未徹底融會貫通,形成自己的新學說。
他還在通往成聖的道路上努力。
陳獻章卻看向他。
他的學說,已經凝成雛形,他和師兄胡居仁的學說,是相反的,兩個人必有一戰。
也許,那一戰之後,兩個人就會有一人成聖。
胡居仁也看向他。
兩個人的目光擦出了火花。
隻有婁諒,道心被毀,他需要重塑道心。
也許重塑道心的婁諒,會比曆史上的姚江學說更進一步,也許,他會教出更具異彩的王守仁!
這四人若能走出一條新路來,未來必然誕生出一位新聖。
也許是四位。
也許還會創造出更加可怕的王陽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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