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有仇報仇,血債血償!政治大於軍事的戰爭!1.35萬)
然而。
南直隸軍隊對倭寇有著天然恐懼。
在以往對戰倭寇的戰績上,約十戰八負,鮮有勝績,長久戰爭以來,南直隸軍隊對倭寇產生了俱戰式恐懼,逐漸深入骨髓。
尤其在軍力疲乏,準備入睡的時候,被倭寇偷襲。
營盤瞬間就亂了!
宋偉的心腹,多被安插在了地方,這支軍隊中隻有少數心腹,即便他下令,軍隊亂了就是亂了。
殺進營盤的倭寇,背著長弓,手持倭刀,沒披鎧甲,三人一隊,殺人如麻。
殺至瘋狂時,則雙手持刀,胡亂劈砍。
明明全副武裝的明軍,根本不抵抗,四處逃命,頃刻間就被殺散,敗得一塌糊塗。
遍地是嘶喊聲,宋偉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倭寇。
他的命令也沒人聽。
“來人,扛著本官大旗,跟著本官走!”
想反敗為勝,幾乎沒有可能了。
宋偉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儘可能收容敗兵。
他拖著病體,掌著大旗,在營盤中穿梭,儘可能收容敗兵。
也親眼看到了倭寇。
一個倭寇光著膀子,雙手持刀,狀若瘋狂的砍殺,四五個明軍被他砍倒,而他竟然朝著大旗殺來。
而宋偉的護軍都嚇到了,他們都是南直隸人,對倭寇有著天然恐懼。
咻!
宋偉搭弓射箭,正中他肩窩,把那倭寇殺退。
才算掌握局麵。
“本將在此,隨本將結陣!”
宋偉嘶吼。
“大人,這些倭寇不對勁。”
一個蘇州府百戶驚恐跑過來,道:“大人,這些倭寇悍不畏死,不為財隻要命,和之前打仗大相徑庭。”
宋偉也看出來了。
他猛地看向這百戶:“你的銃呢?”
“回大人,丟了呀!”他理所當然道,都逃命了,誰還管什麼銃啊,盔甲都扔了。
倭寇是衝火銃來的!
宋偉厲吼:“所有人保護火銃!”
但營盤亂糟糟的,四處都是喊叫聲,誰會聽宋偉的話呀。
宋偉當機立斷:“銷毀鉛子!快!”
就算倭寇搶走了火銃,也是搶走一批破銅爛鐵。
鉛子掌握在軍吏手中,軍吏一直在中軍,和宋偉在一起。
“大人,若無鉛子,咱們手中的火銃也沒用了!”軍吏言下之意,憑拚刺刀,咱們根本就不是倭寇的對手。
“聽命便是!”
宋偉擔心,他們保不住鉛子。
倭寇為了鉛子,還會再次襲營。
不如當著倭寇的麵,全部銷毀,息了他們再次襲營的心思,也是為了保全自己。
戰爭持續了一個多時辰,宋偉召集殘存之師,結成圓陣,倭寇才退去。
宋偉強撐著病體,等著統計。
直到天亮,戰損才統計出來。
戰損約兩千人,失蹤兩千四百人,鎧甲丟了四千套,火銃丟了六千支,其餘裝備丟失若乾。
噗!
宋偉一張嘴,嘔出一口鮮血。
大敗,奇恥大辱的大敗!
他來南直隸第一仗,竟敗得如此徹底!
都怪他,領著大軍如無頭蒼蠅一般亂跑,導致軍力疲憊,無法再戰,所以才敗的。
也怪他,沒看穿倭寇之計,中了人家的算計。
這仗敗得不冤。
“大人!”麾下將官驚呼。
宋偉擺擺手:“一將無能累死三軍,本將無能,是以戰敗結果,全由本將承擔!”
他沒像其他將領那樣,敗了就找各種借口。
他也想找,問題是軍中有太監,有文官,還有糾察軍紀的軍紀司的暗探,如此大敗,根本瞞不住。
他是西寧侯親弟,是陛下的心腹,是外戚!
一場敗了就敗了,他承擔得起後果!
就如於禁和龐德同時被俘,於禁可投降偷生,龐德隻有去死,蓋因於禁能承擔得起後果。
宋偉如是。
“令軍士休息兩個時辰,然後埋鍋做飯,天亮後,給兄弟們收屍,就地掩埋!”
宋偉堅持道:“天亮後,本將親自訓話!”
他也支撐不住了。
這場病來得不巧,他身體虛弱至極,能撐到現在,全靠一口怨氣吊著。
這場大敗,必定是他一生汙點。
他猶然記得出京時,皇帝在奉天殿上說,希望西寧侯府一門出兩個國公!
結果,國公無望,反而首戰大敗。
待所有軍將退出去,宋偉眸中含淚,從他一意孤行來鬆江府,就錯了!
他更擔心南京城!
希望遠德速度快些,請任禮速速坐鎮南京城!
倭寇不是為了洗劫而來,而是有更大的目的,或者說,更深遠的政治目的。
陛下將南直隸交給他,他有愧於聖恩!
嘔!
宋偉又嘔出一口血,喉頭腥甜,他強忍著吞下去:“寧死也要守住南直隸!”
醫官進來,端著一碗藥。
“大人,藥材被搶走了一批,您的藥裡缺了幾味,您暫且先用著,天亮後,下官便進山采集。”
醫官不敢提青浦,擔心宋偉吐血。
宋偉喝了藥,便睡了過去。
兩個時辰後。
他被醫官叫醒,醫官囑咐他:“您要多多靜養才是,這樣操勞容易熬壞了身子。”
“敗軍之將,有辱門楣,哪有未來?”
宋偉吐出一口濁氣。
強撐著疲勞的身體,走出簡易房屋,卻隱隱聽到哭聲。
他走到營盤附近,營盤滿目瘡痍,四處是血,遍地都是屍體,天氣炎熱,蚊蟲在屍體上飛來飛去的,甚至隱隱有臭味傳來。
宋偉靠近營盤,哭聲越來越大。
“飯做好了嗎?”
管炊事的兵說已經做好了。
“讓所有兵卒,過來吃飯,把草除一除,所有人圍坐起來,本將跟他們說說話。”
半個時辰後。
五千人,天亮後又收攏回來四百人,其餘失蹤的應該是都死了。
圍坐在地上,手裡端著碗,看著同袍的屍體,不禁淚流滿麵。
哭聲很容易就會傳染的。
整片軍陣中陣陣悲拗哭嚎。
宋偉坐在中間,也端著碗,他平時身著官袍,一塵不染。
如今,官袍上血跡斑斑。
他頭發也沒梳,臉也沒洗,頭上有虱子爬來爬去的,他也不在乎。
“哭夠了嗎?”宋偉低聲問。
卻有兵卒怨恨地看著他,死的沒有你父親兄弟,你當然不傷心了!
“哭,能讓同袍活過來嗎?”
“哭,能把倭寇哭死嗎?”
“哭,能解決問題嗎?”
宋偉句句紮心,兵卒收了眼淚,頗有幾分怨恨地看著他。
“本將心裡也難過。”
“這些都是本將的兵,有的是本將親自招入行伍的,有的是各衛所中本將親自抽調的,有的是本將從北直隸帶來的!”
“他們每一個,都是本將的心血!”
“他們每個人的名字,本將都能叫得出來!”
“本將來到南京,便和爾等同吃同住,日夜在一起,比和自己娘們在一起的時間還多。”
宋偉嘶吼:“他們死了,本將不難過嗎?”
怨恨的兵卒目光忽然柔和了,滿心悲痛。
“本將尤然記得,本將第一次整軍的時候,伱們在背後笑話本將,說本將是侯府出身,吃不了辛苦!”
“但本將在南直隸七個月時間,每天和士卒同吃同睡同訓練,本將可曾叫過一聲辛苦?”
“沒有!”
“本將的確算不上什麼好將軍,但本將願意和兵卒一起,同甘共苦,你們該看在眼裡!”
“他們死了,本將心裡不難受嗎?”
“他們多是本將應召入伍的,如今死得這麼窩囊,本將要如何麵對他們的家人啊!”
宋偉眼中含淚:“這一戰,是本將的錯!”
“本將被仇恨衝昏了頭腦,帶著爾等如無頭蒼蠅一般亂竄,才導致此戰敗了!”
“不是守備大人的錯,是小人等無能。”有兵卒哭泣。
但這次哭泣,是悔恨的淚水。
很多兵卒跟著喊。
軍心被調動起來。
宋偉擺擺手:“不,你們都是好樣的,是我宋偉最好的兵。”
“昨晚倭寇襲營,尚且沒有徹底崩壞,說明你們心中尚有本將,這七個月的訓練,很有效果!”
“此戰是宋偉帶兵無力,非爾等之罪!”
“你們都是大明精銳!”
說著,宋偉站起來,指著遍地屍體:“看看,這些人都是我們的兄弟!是我們的同袍!”
“如今被倭寇殘殺,躺在這裡。”
“你們告訴本將,這筆血債,如何討回來!”
“有仇報仇,血債血償!”兵卒眼珠子通紅,越來越多的兵卒跟著喊,所有兵卒都站起來,大聲嘶吼。
“好!”
宋偉也嘶吼:“有仇報仇,血債血償!”
“本將要一雪前恥!”
“你們敢不敢跟著本將去!”
“再碰到倭寇,本將第一個往前衝,本將也拿戰刀砍殺,你們可敢隨本將一道,去殺倭寇?”
這場訓話,主要是給兵卒重拾信心。
用仇恨的火,澆灌兵卒的鐵血雄心。
宋偉想一雪前恥,想洗刷汙點,靠自己不行,也無暇從外地調兵,隻能靠這些敗兵殘將。
那麼隻有激發他們心中血性,削減他們對倭寇的恐懼,放大他們對倭寇的恨意,才能打仗。
把一群好無戰心的敗軍,凝聚在一起,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有仇報仇,血債血償!”
吼聲震天,聲勢浩大。
宋偉知道,這軍隊還能再戰。
他令兵卒先吃飯,吃飽飯先將同袍就地掩埋。
采藥回來的醫官聽到這震天響的吼聲,頓時詫異,昨晚好無戰心的敗兵殘將,怎麼忽然就爆發出如此恐怖的凝聚力了呢?
全軍修養一天,清點裝備。
翌日天剛亮,返回青浦。
宋偉斷定,倭寇就藏在青浦,並沒有進入蘇州府。
倭寇搶走了火銃和鎧甲,也順勢打殘了宋偉軍,應該是想南直隸做出更大的事情來。
沿途他發現一個詭異的情況,很多士紳的莊子,人不見了,莊子卻完好無損。
青浦、千墩、澱山湖中間的莊子都是這樣。
一路疾馳趕到青浦。
宋偉令青浦知縣開城門,大軍入內。
青浦知縣從城頭看了眼宋偉大軍。
全都歪歪斜斜的,兵不著甲,武器有挎著的、有扛著的、拖著的,還有沒拿的,領兵的宋偉官帽都丟了,披頭散發,猶如敗軍之犬。
一看就是一支敗軍。
知縣叫韋況,是常州府舉人出身。
韋況站在城頭上:“大人,如今倭寇泛濫,城中百姓驚懼非常,還請大人不要領軍進來,以免殃及百姓。”
宋偉厲喝:“速開城門,不要廢話!”
韋況微微皺眉。
任誰都看得出來,宋偉這支軍隊如喪家之犬。
看宋偉色厲內荏的樣子,應該是懼怕倭寇到了極致,所以想儘快進城,以防再被倭寇突襲。
“大人……”
“少廢話,本將以南直隸守備的身份命令你,打開城門!”
宋偉色厲內荏道:“倘若再慢半分,本將就直接誅殺你,再稟報中樞你韋況俱戰怕戰,本將將你誅殺!”
韋況麵色發苦,是您害怕倭寇吧?
一番斟酌之後。
還是慢慢打開了城門。
宋偉給各軍主將打了個眼色,他先入城,其他人速速搶占城門。
城門剛開,他宋偉就先往城門裡跑,有幾個兵卒跟他搶地方,還被宋偉抽了幾鞭子:“本將先進,有沒有點規矩?”
站在城頭上的韋況,看到如此景象,微微歎了口氣。
然而,宋偉剛進城門洞子,那幾個和宋偉搶路的兵卒就把守軍控製起來。
“大人,真殺呀?萬一是自己人怎麼辦?”有百戶低聲問。
“不是!”
宋偉十分確定。
果然,動手的百戶快速過來:“大人,果然不是明軍,他們說的話我聽不懂!”
“真是倭人?”
宋偉眸中更陰:“你們控製好城門,不要讓人發現。”
大軍快速入城,門洞裡還有防禦工事,入城的速度並不快。
宋偉擔心在城門樓子上有埋伏,所以讓大軍控製城門,一旦有變,就撤出城去。
而韋況顯然想吃掉宋偉全軍。
任由宋偉全軍入城。
韋況走下城樓,向宋偉行禮。
“韋知縣,那倭寇可會還來青浦?”宋偉一副驚恐的樣子。
韋況嘴角泛著譏笑:“宋守備安心,倭寇已經被下官擊退了,應該不會再犯青浦了。”
宋偉發現道路上的鮮血。
韋況道:“唉,都是滿城軍民,勠力同心的結果,有些百姓被倭寇的箭矢射傷,還來不及清洗呢,請您下榻縣衙。”
“不會來就好,不會來就好。”宋偉喃喃自語。
韋況問起了戰況。
宋偉含糊其辭:“我軍中人多,隻從一個門進未免不安全,還是讓他們從其他三門進入,快點進來。”
“這……”
韋況微微猶豫:“四門同時打開,怕是有危險呀。”
“那就把外麵的人扔掉吧……”
宋偉自覺失言,苦笑兩聲:“本將主要擔心有倭寇奸細混入城中,給城中帶來不必要的麻煩,沒彆的意思。”
韋況還真沒發現,這個上任後就大刀闊斧改革的南直隸守備,竟是個酒囊飯袋。
想想也能理解,畢竟出身西寧侯府,如此養尊處優的貴人,哪裡吃得了打仗的苦啊。
何況倭寇神出鬼沒,戰力極強,打得他們滿地找牙,如今畏懼如虎,可以理解。
“把西門也打開,讓本將大軍快速入城。”
他們是從南門入城的。
韋況微微猶豫,但宋偉眸光漸厲,迫於無奈之下也就答應了。
宋偉由護軍護送著抵達縣衙。
這青浦城可是一片寂靜呀。
如此大軍進城,連個好奇的百姓都沒有,你說奇不奇怪?
站在縣衙門口,宋偉哎呀一聲:“王木,王木呢?本將的王命旗牌在他身上!”
一聽王命旗牌,韋況口中泛起津液。
若得王命旗牌,便可調動南直隸、江西、浙江之兵呀。
“王木!”
宋偉嘶吼。
而扈從卻道:“回大人,王木從西門進城了。”
啪!
宋偉一個耳光扇過去:“都賴你個狗王八,你非得硬擠,搶了王木的道,王命旗牌要是丟了,老子先殺了你!”
那扈從跪在地上連連磕頭。
“你先進去,給本將鋪好床鋪,再讓侍女打好洗澡水,本將幾天沒洗澡了,馬上就要洗澡去!快去!”
宋偉踹了他一腳。
那扈從連滾帶爬的進了縣衙。
韋況瞳孔微縮,縣衙裡埋伏重兵,這人進去,不會發現吧?
“韋況,本將回到中樞,一定向陛下表彰你的功績。”
韋況連說不敢。
宋偉卻又嚷嚷道:“怎麼都這麼慢?一個個的不怕倭寇啊?小命不要了?”
“大人,那城門多是防禦工事,實在太難走了。”有從西門過來的兵卒稟報。
宋偉壓著怒氣跟韋況說:“把其他兩門都打開,讓本將的兵快點進來。”
“大人……”韋況想勸。
“彆囉嗦!”
宋偉厲吼:“王命符牌丟了,老子先砍你的狗頭!”
他直接掠過韋況,發號施令,把其他兩門打開,讓他的兵進城。
韋況卻微微凝眉,宋偉來南直隸七個月了,為人彬彬有禮,做事有條不紊、一絲不苟,為人所稱道。
怎麼忽然變得如此暴躁蠻橫?
真是被倭寇嚇得嗎?
“大人!”
那個被踹進縣衙府的兵卒跑出來:“沒找到侍女啊?”
“你他娘的一點小事都辦不好?”宋偉對他連踢帶踹。
還是韋況幫忙拉下來。
那兵卒跪在地上啜泣。
“城中剛經曆大戰,擔心女眷被殘害,所以女眷都藏起來了,本縣去找吧。”韋況說著進入縣衙。
宋偉給那個兵卒使個眼色。
幾個扈從跟著韋況進了縣衙。
有百戶壓低聲音道:“大人,四個城門都被咱們控製了,但街道上靜悄悄的,沒找到倭寇。”
“應該在民戶家中,暫時彆急,先控製軍備庫,收集火油,等晚上動手。”
這個時候,王木快跑過來,壓低聲音道:“大人,找到倭寇蹤跡了。”
王命旗牌當然隨身攜帶了,怎麼可能交給其他人呢?
“在哪?”
“城中應該沒有百姓了,都是倭寇,在民居裡麵。”王木和宋偉一起進來的,在來到縣衙路上,和大部隊分散,四處查探。
“去找火油,凡是能點火的東西都要收集,晚上動手。”
宋偉要來一場火攻!
他打了王木一頓,才施施然進了縣衙。
那王木痛得齜牙咧嘴:“大人怎麼不留點手呀,多疼啊,斯哈!”
宋偉卻在想,蛇無頭不行。
倭寇必然有首領。
他們應該不會住在民居裡,會不會住在縣衙裡呢?
那韋況是明官呀,怎麼和倭寇沆瀣一氣呢?是他本就私通倭寇,還是他也是被強迫的呢?
現在的宋偉,比較安全。
他故意說出王命旗牌,就是讓韋況或偷或搶,起碼白天他是安全的。
“韋況應該是能做主的,他直接做主打開四門,放吾等進來,說明他是早就和倭寇沆瀣一氣了。”
宋偉雖在洗澡,卻一直在權衡利弊:“那麼倭寇搶奪的軍械,應該就在青浦城裡。”
“他們為什麼沒攻入蘇州府搶掠呢?”
“打殘了我軍,反而返回青浦,像是在等待什麼命令?”
“命令?”
“這場倭寇犯邊,是有人策劃的!”
“主使是誰?目的何在?”
宋偉感覺像是觸摸到了這件事的脈絡,卻忽然意識到了什麼:“是認罪銀,引起江南士紳的反對嗎?”
“還是,王竑在南直隸大殺特殺,所以才倭寇犯邊,逼皇帝處死王竑嗎?”
猛地!
他宋偉不寒而栗!
這是一場政治大於軍事的戰爭!
絕非表麵上看到的倭寇犯邊。
而他,隻是這場戰爭中的一個小人物罷了,執棋的是皇帝和江南士紳!
啪!
他給自己一個耳光:“不準胡思亂想!還是想一想這一戰吧!”
南直隸這個地方太複雜了。
他是勳貴,來南直隸掌軍,就千萬不要攙和進入政治裡去,因為皇帝喜歡純正的軍人,而討厭軍人參政,這是大忌。
所以,跟他無關的事,他不去想。
讓王竑去操心吧。
“這青浦雖富,最好的宅子,卻是這縣衙。”
倭寇什麼沒見過、玩過?
再好的宅子他們也燒過。
反倒是倭寇無權,尤其是倭寇首腦,他們隻是賊人罷了,沒有權勢,就會渴望權勢。
所以,在他們眼中,最好的住處,就是這縣衙。
說不定還會穿上知縣的官袍,在縣衙上處理公案呢。
“賴六進來探了一番,說裡麵有兵。”
“這些兵應該不是謀殺我的。”
“而是護衛某個重要人物的。”
嘩啦!
宋偉從浴桶中站起來,下意識招人進來幫他擦拭。
“侍女呢?”
韋況也是出身大族,他家調教出來的侍女,必然不會倒了熱水就離開,除非她是韋況的正妻。
哪怕是妾室,也應該在此伺候完畢再離開。
就算宋偉有些難以啟齒的要求,韋況的妾室也不敢拒絕。
可是,那個伺候沐浴的侍女卻消失了。
宋偉回憶那個侍女的長相。
雖沒細看,驚鴻一瞥間,他隱約看到了用脂粉覆蓋的臉龐上的高原紅。
大戶家的侍女,個個長相白皙美麗,臉上的腮紅,多是被風吹的,吹破了皮膚,沒有及時護膚導致的。
那就說明,這個侍女就是倭寇。
宋偉眼睛亮起:“得來全不費工夫啊。”
他自己擦拭,穿上衣服,走出浴室,韋況已經在不遠處恭候。
“可都進城了?”
韋況卻說還沒進完,太陽西斜,天邊映照出晚霞來。
“再催一催,天黑之前必須全部入城,隻要天黑就關閉城門,不管外麵!”宋偉下令。
然後他就往內堂走,韋況小心侍奉著。
“韋知縣,你家眷在內堂?”宋偉詫異問。
“下官家眷在老家,不在內堂。”
“那你跟著作甚?去管理城防吧,本將這裡不用你伺候。”宋偉打發他走。
但韋況卻不走,找借口硬賴在這。
這是想看王命旗牌?
估計也是盯著宋偉,擔心宋偉發現縣衙裡還住著一夥人。
不時他看了眼太陽。
都在等天黑呢,看誰技高一籌。
宋偉大喇喇躺在塌上,睨著韋況:“韋知縣,本將睡覺還用你伺候嗎?”
韋況苦笑。
“你是在等本將睡去,取本將首級吧?”
“啊?”
韋況嚇了一跳:“下官隻是關心大人,怎麼敢謀殺大人呢?”
“是嗎?”
宋偉笑眯眯道:“那倒水的侍女,是誰呀?”
猛地,韋況臉色急變,立刻知道事露了。
竟用最快的速度朝著宋偉撲來。
寬大衣袖之中,還藏著一把匕首,朝著宋偉刺了過來!
哢嚓!
宋偉畢竟是武將,順勢一躲。
趁機抓住韋況的手,直接一掰,匕首掉在床榻之上。
宋偉另隻手抓起匕首,抵在韋況的喉嚨上。
“這麼快就繃不住了?韋知縣?”宋偉一張嘴,露出一排黃牙。
洗澡了,沒刷牙。
“你、你什麼時候看穿的?”韋況想掙紮,但刀尖卻紮進了皮肉裡,鮮血溢出,他不敢動了。
“你猜呢?”宋偉換個姿勢。
“那個侍女,露了行藏?”
韋況想不通,宋偉是怎麼看穿他的?
等等!
宋偉的表現,和傳言中的大相徑庭!
而,現在的宋偉,才是真宋偉,那就說明,宋偉一直在裝!
從進青浦城開始,就在裝了。
“你早就知道倭寇藏在青浦城裡?”韋況大驚失色。
他剛開始以為,宋偉是從華亭過來的時候知道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