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景泰九年大總結,君臣無時不在鬥1.6萬)
欽封陳友、寇深的聖旨,跋山涉水,抵達肅州。
肅州張燈結彩過新年。
收複哈密,繳獲頗豐,寇深下令,讓甘肅兵卒過年,吃三天肉餡餃子。
這可是破天荒第一遭,每年過年能吃飽粥飯、麵條,就已經是天恩浩蕩了。
今年吃肉,肉餡餃子管飽!
陳友駐紮在肅州,除夕當天,他還在軍帳裡商討戰局,擔心滿速兒除夕夜侵襲肅州。
這種可能性很大,根據消息,滿速兒正在哈密國內,尋找明軍痕跡。
畢竟在明軍手上吃了這麼大的虧。
這回也學明軍,跑來襲擾肅州,也把大明百姓給殺光了,看看陳友怎麼他們的皇帝交代!
正要巡邏各城門時,中樞的聖旨傳來。
欽封他為沙州伯。
區區伯爵,難以滿足陳友的胃口,陳友想鯨吞吐魯番,並侵占亦力把裡,將東察合台汗國全部吞並,榮封國公之位!
但是,在伯爵鐵券上,卻烙印著四個字,哈密之功,特封。
這小小的細節,讓陳友十分感動,對著紫禁城三拜九叩。
和欽封聖旨一道的,是來自皇宮的燒烤。
陳友吃完,覺得燒烤風味適合當地呀,當地耕牧結合,盛產肉食,若在這裡開家燒烤食肆,必然火爆西北。
可惜,他問了太監的秘料,太監說產生辛辣味的有兩個,一個是辣椒麵,一個是胡椒粉。
得,當我沒問。
辣椒,正在培植當中,尚未全國推廣。
胡椒粉,那東西價比黃金,權貴人家才吃得起,百姓哪裡吃得上呀,倒是孜然、芝麻價格偏低,但也非普通百姓人家吃得起的。
出宮傳除夕宴的太監,可個個有口福的,駐紮在外的將軍、督撫,都沒有家眷,一個人又吃不了,太監們肯定能吃到,還有賞錢。
廣西,朱雀關。
方瑛一為移民,二統籌安南北部。
陶成已經儘收安南北部所有城池,區域要重新劃分。
瀘江以東,劃分進入廣西。
瀘江以西,則劃入雲南,以河內為平行線,河內以北,由廣西、雲南分割。
河內往南,則要設置交趾省。
廣西並不過春節,那些土人過自己的節日,今年方瑛和全軍一起過除夕。
聖旨,從中樞而來。
晉封方瑛為南和侯,陶成為湯州伯,授薛瑄太子少保,授夏塤正四品讚治尹,授邊永從五品奉訓大夫、潘本愚正六品承直郎,楊嶼、白全、廖莊等皆有晉升。
方瑛正在組織全軍一起過年。
他親自寫春聯,寫福字,全軍煮餃子,過除夕。
廣西兵也沒過過春節,第一次過,自然要熱鬨起來,年味十足。
聖旨來時,天已經擦黑了,正煮餃子呢。
晉升侯爵了呀,方瑛雙目氤氳。
而陶成也被封爵了,湯州,是方瑛控製的安南地,陶成以湯州為基,掃除安南北部,以此戰功封爵,名正言順。
太監拿出四個大食盒,分為肉、素菜、涼菜、酒四個大食盒,因為廣西天氣炎熱,所以全程用冰保持鮮度硝石製冰)。
太監點爐子開烤,聚攏在大營裡的都是廣西軍軍將,一個個眼睛直勾勾的。
方瑛先謝恩後,吃了一串。
其餘的賜給下屬。
軍將一個個都香迷糊了,烤肉大家都吃過,但肉不膻不臭的烤肉,真的沒吃過。
尤其這辣味,太對廣西人胃口了!
眼看著一串串肉串都被吃光了,太監一口沒撈著,雖然方瑛給留了一串,但太監最是記仇,回來後,沒少給方瑛上眼藥。
而在新南直隸。
封賞聖旨傳來,加授胡濙正一品右柱國,授張鳳、王竑太子少傅,封楊信為建昌伯、歐信為平樂伯,賜任禮一世世券,金忠、王誠都有恩賞。
各種賞賜,都是京中的稀奇玩意兒,皇帝大手一揮,出手闊綽。
太監愛財,皇帝就送給金忠和王誠兩家罐頭廠,都在南直隸,日進鬥金。
同時,賜下除夕宴。
最激動的是楊信和歐信,楊信蕩清江西土匪,戰功絲毫不低,卻晚於李震封爵。
歐信更是以一己之力,蕩平廣西,又在南直隸清剿士紳,立下戰功,封爵在所難免。
景泰九年,中樞賜下很多爵位。
但都沒有世券,世券要全靠戰功爭取。
這是皇帝擔心賜下爵位太多,後世之君無法製衡,留下個尾巴,世券不可輕賜。
以此,就會出現流爵和世爵兩種分法。
流爵就是一世而終,世爵才是最寶貴的。
皇帝製衡人心,手段層出不窮。
而在胡濙的新府邸內,張鳳和王竑都有點著急。
胡濙來到南直隸一個多月了,卻一個人不殺,什麼事都不做,反倒是南直隸安靜。
“兩位,除夕夜又來老朽家中蹭吃蹭喝了?”胡濙笑道。
“老太傅,您倒是跟我們交個實底呀。”張鳳心中焦急,聖旨來的時候,他擔心是皇帝貶斥他的聖旨。
胡濙正在煮茶,讓侍奉的人退下。
幽幽道:“兩位都是絕頂聰明人,怎麼這會兒糊塗了呢?”
張鳳一愣,聽這意思,胡濙不打算清算士紳呀?那皇帝那邊怎麼交代過去呀?
“子儀,這當官呀,在中樞當官是一個當法,在京師當官是一個當法,在地方又是一個當法。”
胡濙給他倆倒茶:“而在南京,又是另外一個當法。”
這話把張鳳繞迷糊了。
三種當法,他懂。
可第四種,是什麼意思?
“咱們是誰的人?”胡濙抬頭看了眼張鳳。
“陛下的人。”張鳳脫口而出。
胡濙卻笑而不語。
“我們是士紳的人。”王竑開口。
從任禮被皇帝一道聖旨,罵回鳳陽,兩股勢力爭權奪利,戛然而止。
如今張鳳和王竑關係重新修複。
“子儀,你沒有公度看得透徹。”
胡濙吃了不少肉,不好克化,慢悠悠道:“老夫在問你,在中樞,你該對士紳什麼態度?”
“口誅筆伐,恨不得殺之!”王竑回答。
胡濙笑著頷首:“在京師,伱該如何做?”
“殺,殺光為止!”
沒錯,這就是在京師的為官之道。
“可在地方呢?”胡濙又問。
王竑斟酌道:“一手殺,一手撫,我們雖是官,為朝堂效力,但畢竟出自士紳。”
“孺子可教也!”
胡濙笑道。
張鳳也琢磨明白了,是呀,沒在皇帝眼皮子底下,為什麼真要和士紳撕破臉呢?
“可老太傅,在這南京當官,又和那三地有什麼兩樣?”張鳳問。
胡濙笑眯眯道:“這也是京師,也是地方,你說該如何?”
一手殺,一手撫,還得做給皇帝看!
張鳳站起來,恭敬行弟子禮:“多虧了老太傅點撥,否則在下猶如陀螺般瞎轉。”
王竑卻問:“老太傅您來南京,也沒殺人呀。”
“哈哈哈!”
胡濙撫須大笑:“老夫真沒殺嗎?”
歐信、楊信、李震正在打仗,這不就是在殺嗎?
大筆一揮,殺的是誰,中樞能查嗎?
“子儀、公度。”
胡濙轉瞬肅然:“咱們是為陛下效力,自然也得為陛下考慮,有些事,可為,可不為。”
言下之意,是皇帝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啥也不懂。
咱們敷衍他便是。
到了地方,按照自己想的來做,回去糊弄他一番即可。
這是在保護陛下。
王竑眸中閃過擔憂,皇帝是那麼好糊弄的嗎?
“公度,你覺得陛下是想殺呢?還是不想殺呢?”胡濙笑著喝茶。
中樞可一直沒下旨催呀。
也許,陛下是不想殺的?
可不殺,符合皇帝利益嗎?
王竑看不透,看不透這是胡濙糊弄皇帝,還是皇帝故意而為,反正胡濙這隻老狐狸,藏的太深了,皇帝都被他騙了。
皇帝以為的忠臣,隻是他以為的罷了。
臘月二十九,武英殿上。
武英殿幾乎已經閒置了,以前是太宗皇帝詔見大臣的地方。
朱祁鈺坐在禦座之上。
“諸卿,景泰九年馬上就過去了,過得是真快呀。”
朱祁鈺臉上帶著笑:“今年,國朝做了很多事呀!樣樣都可以彪炳史冊,震古爍今!”
“先說開疆拓土。”
“王越、蔣琬、毛忠、李侃、楊守陳等人收複朝鮮,潑天大功,雖還未功成,但朝鮮已成大明盤中之肉,逃不掉的。”
“朝鮮建省,我大明多了一省。”
“在南麵,方瑛、陶成、夏塤收複交趾北部,朕已經責令納入廣西、雲南了。”
“朕相信在景泰十年,方瑛就能拿下安南,重收交趾!”
“在西麵,陳友、寇深吞並哈密,兵臨吐魯番,打得東察合台汗國措手不及,向東察合台昭示著大明的武功!”
“哈密並入甘肅,甘肅版圖徹底形成!”
“在北麵,和林已經成了國朝的跑馬地,所有牧民,向大明臣服!”
“這是朕的功勞,更是諸位之功!”
京師的重臣,都雲聚於武英殿。
有了去年的前車之鑒,都知道今天是皇帝封賞群臣的日子。
就這一個月,傳出去多少封賞的聖旨?封出去多少個爵位?多少個文勳、武勳,賜下多少金銀財寶?
這是皇帝賜給所有有功之臣的新年禮物,是最好的嘉獎。
“皆賴陛下洪福!”朝臣叩拜。
“平身。”
“再說治理之功!”
“朱英、項忠是山東,蕩平山東賊寇、妥善安置流民,山東大治!”
“金忠、馬瑾、楊信、朱儀在江西,蕩平反賊、賊寇,移民、析產、重新分地,妥善安置,江西大治!”
“李賢、商輅在遼寧,安置流民,治理地方,大治遼寧!”
“方瑛、薛瑄、薛遠、侯臣、朱永在兩廣,桂粵兩省移入幾十萬漢民,兩廣大治。”
“寇深在甘肅,原傑在寧夏,俞山、俞綱在山西,皆得大治!”
“今年真的是碩果累累。”
“李秉、王恕、呂原治理熱河,熱河經過一年半的建設,已經初具規模,根據李秉、呂原上的奏疏,預計景泰十一年,熱河全省竣工,並已新編練三萬騎兵,熱河騎兵數超過五萬。”
“原傑在寧夏,整個河套曆經兩年,軍事防禦已經構建完成,城池預計在景泰十年,建造完畢,並組建了五萬騎兵,可上戰場的高達兩萬五千人。”
“朕對各地督撫,都非常滿意。”
“今年大肆移民,安置流民,人數超過千萬人,各地皆沒鬨出大亂子,這就是大功!”
“所以,朕該賜爵位的賜爵位,賜世券的賜世券,賜文勳武勳的賜勳位,賜財寶的賜財寶,”
“你們的功勞,朕都看在眼裡!”
“地方官員有大功,中樞官員也有大功。”
“你們都是朕的左膀右臂!”
“朕一刻都離不開你們啊。”
被皇帝這麼誇讚,大家還有點受不了呢。
不過,景泰九年,真的是從大明建立以來,變化最大的一年。
“今年朝堂沒收多少稅賦,也是百姓最輕鬆的一年,朕雖不在民間,但能感受到民間的喜悅,朕與有榮焉。”
朱祁鈺道:“明年,朕決定朝堂進一步蠲免稅賦……”
可是,話沒說完。
耿九疇就跪在地上:“陛下,請容許微臣打斷您。”
“耿卿何事?”朱祁鈺皺眉。
耿九疇知道,自己這個時候說話,會掃了皇帝的興致。
但不得不說。
“陛下,微臣有幾句話就說,還請陛下免微臣死罪!”
朱祁鈺微微皺眉,讓他說。
“天下臣民皆知陛下愛民之心。”
“可是,在洪武朝,就沒有錢糧寬裕的時候嗎?永樂朝、宣德朝,就沒有糧倉堆積如山的時候嗎?”
“請問陛下,朝堂為何沒有蠲免稅賦呢?”
朱祁鈺微微一愣:“耿卿有話不妨直言。”
興致被攪了,換做誰都不開心。
“陛下,您不收容易,但想再收就難了!”
這話才說透了人心!
你年年收稅,百姓年年罵,但年年繳。
可今年不收了,明年再收,百姓就不是罵了,而是直接造反了!
人不能對好,狗不能喂飽。
這才是人心!
皇帝想當然的四處減稅、蠲免,以為是愛民之舉,可現在朝中財政寬裕,可等到財政緊張的時候呢?
再行收稅,就等於逼著百姓造反!
大明苟延殘喘拖了二百多年,靠的就是這種收稅製度。
可皇帝卻把太祖皇帝最得意之筆,延續國祚的根源,自己給挖了。
這話隻有耿九疇敢說。
大家都心知肚明,問題是皇帝嘴快呀,動不動就減稅,當初為了化土為漢,蠲免稅賦沒有問題,遇到災情蠲免稅賦也沒有問題。
可是,皇帝現在動不動就蠲免稅賦,再免下去,等十年後,就一粒米都收不上來了。
“陛下,耿尚書所言甚是,請陛下謹慎。”姚夔跪在地上。
彭時、嶽正也跪在地上:“請陛下收回成命!”
“微臣知道陛下愛民之心,但請陛下為國朝考慮,請陛下收回成命!”王複跪在地上。
朝臣陸陸續續全都跪在地上。
連於謙、孫原貞也跪在了地上。
不知道的,還以為皇帝乾了什麼荒唐事。
殊不知皇帝要免稅,朝臣不同意,你們不該山呼萬歲嗎?畫風不對呀。
“諸卿,如果朕說,朕減了就不打算再收了,你們信嗎?”朱祁鈺小聲道。
難道他不知道,今年不收,明年就收不上來了的道理嗎?
可是,他非要這樣做。
不是為了邀買人心,而是用農業倒推工業化發展。
把大明逼入絕境,能不想辦法嗎?南宋為什麼富庶,劉漢為什麼富庶?不就是逼得沒轍,不得不發展商業嗎?
這是兵行險著,但朱祁鈺有信心,隻要攻占了倭國,銀子取之不儘用之不竭。
再說農業稅。
看看現代社會,還收農業稅嗎?不止不收,還給農補,非常害怕百姓不種地。
商品社會和農業社會本身就是一對矛盾。
古代封建社會,一直在打壓商業,就是擔心吃不飽肚子。
現代社會為什麼不打壓了呢?
因為機械化,土地上用不了這麼多人了,必須得把人送去工業流水線,但又得吃飯呀,所以給補貼鼓勵百姓種地。
朱祁鈺在大力發展商業呀,經商賺的錢肯定比百姓刨地賺得多,所以百姓更願意去經商,做小生意。
皇帝就免稅,把百姓栓在地裡。
想從小農經濟,平穩過渡到商品經濟,有一個必然的過程,就是原始積累。
原始積累,除了中國外,全靠血腥搶奪。
他也是想,通過農業倒推工業化的進程。
當然了,重要是他有底氣。
他知道海外有多少銀山,大明又有能力開采這些銀山,他有了足夠的錢做底氣,為什麼不強推商品經濟快速到來呢?
商品經濟來了,才會推動工業革命。
還有一點,他可以靠大量奴隸,為大明種地,這是大英路線了。
“陛下,您這是要乾什麼呀?”耿九疇瞠目結舌。
“都起來,聽朕慢慢說。”
朱祁鈺從禦座上走下來:“朕近來在讀元史,大元靠商業,就足夠支撐財政。”
見耿九疇反駁,朱祁鈺微微下壓手:“朕確實想效仿,但很清楚一點,大明不是大元,效仿不了的。”
“年前葉盛上了奏章,奏章裡說,在渤泥國,有一處銀山,遍地是銀子啊。”
“朕在想一件事,如果朕把銀山搬回大明,大明就不缺錢了呀,朕收農業稅乾什麼呢?”
“耿九疇,你是戶部尚書,你給朕算筆賬,大明財政銀約一千萬兩,朕派人去銀山,搬一千萬兩回來,你說說,哪個容易?”
耿九疇覺得這裡不對勁,但說不上來。
姚夔卻道:“陛下,隻有錢沒有物,隻會導致銀子不值錢呀。”
朱祁鈺發現姚夔不好忽悠呀。
還懂勞動和價值的關係呢。
“姚卿,中樞隻是沒收稅而已,但百姓卻在勞作呀,他們生產出來的就是東西呀,朕可以用這個錢去買他們生產的東西呀。”
“這、這是謬論呀。”姚夔卻說不出名詞來。
“姚夔,朕再問你呀,大明管著六千萬人口,用這六千萬人供養著大明朝廷。”
“朕去外麵抓一千萬奴隸,讓他們夜以繼日地給朕工作。”
“不用一千萬,就找五百萬奴隸。”
“玩命用他們,姚夔你給朕算算,是他們給朕出產的東西多呢,還是六千萬百姓出的東西多呢?”
朱祁鈺笑眯眯問。
姚夔攤攤手:“陛下呀,咱們是天朝上國呀,豈能總欺負下國野民呢!”
“你也說了,他們是下國野民,那給朕勞作,是不是天經地義的?”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普天之臣莫非王臣,這六千萬人是朕的子民,那五百萬是不是朕的子民。”
“姚夔,你告訴朕!朕說的對不對?”
朱祁鈺又歪樓了!
關鍵朝臣被說得啞口無言。
從法理來說,天下百姓,彆管哪國的,隻要喘氣兒的,都是朱祁鈺的子民,他想怎麼用就怎麼用,沒毛病。
百姓隻是納稅,奴隸玩命乾啥也不要,當然奴隸賺錢呀。
姚夔擺明了說不過皇帝:“陛下,老臣請丘濬入宮!”
“哈哈哈!”
朱祁鈺大笑:“邢國公,您說說,朕說對不對?”
於謙拱手不語。
“所以呀,耿卿,眼睛不必放在那點農業稅上,朕看不上那點小錢。”
朱祁鈺道:“朕喜歡去把搬銀山回來,製作幾百億枚銀幣,花個幾百年也花不完。”
“陛下,您就算有錢,哪來的糧食呀?”耿九疇又問了一個很愚蠢的問題。
朱祁鈺哈哈大笑:“朕花錢去買!難道民間會不賣給朕嗎?”
朝臣都不懂經濟,跟皇帝說的都不在一個頻率上。
“還請陛下切莫直接放開免稅之策,要一點點來,循序漸進,最好在五十年內,徹底免稅。”
耿九疇隻能拖,回去就學,非得把皇帝辯倒。
讓皇帝不許免稅。
大明發生了很有趣的一幕。
以前是百官把民生疾苦掛在嘴邊,現在百官求著皇帝彆免稅了,再免下去大明就沒了。
“依耿卿的。”
朱祁鈺也不強嘴,反正他心血來潮就免稅,讓朝臣乾瞪眼。
“方才諸卿沒讓朕把話說完。”
“農業稅蠲免,商稅就要增加呀。”
“年後列出個單子,把農稅該納的錢,轉移到商稅頭上,之前下旨免的稅,按照年限算,到了年限,立刻開收。”
朝臣一聽,微微鬆了口氣。
要是皇帝徹底不收稅了,那才是腦袋壞了呢。
“陛下聖明!”
何時百官求著皇帝收稅了呢?
百官竟覺得有些羞恥。
朱祁鈺大笑:“來人,呈上來!”
太監呈著一個托盤進來,紅布罩著。
“方才被打斷了。”
朱祁鈺走下禦座,親手揭開紅布,是三個巨型卷軸。
“打開來!”
一個太監將卷軸豎立,另一個太監徐徐打開,一張布局奇怪的地圖,展現在百官麵前。
這是彩色的大明地圖!
用現代塗鴉地圖的方式,一針一線繡出來的,字也是橫字,區域劃分卻非常清晰,輪廓明確。
“這、這是?”朝臣都被花花綠綠的地圖看呆了。
朱祁鈺平時看的地圖也是黑白的!
還都是豎字,看得朱祁鈺頭暈眼花,幸好地圖夠大,否則他眼睛都得看瞎了。
這回用上彩色塗鴉的方式,用現代方式畫地圖。
舒服多了。
落款處,寫著景泰九年,恩賜大功者……
名字留白。
“諸卿且看,這是大明地圖!”
朝鮮、交趾、哈密,赫然在其中!
很顯然,皇帝早就估計好了,所以派針工局,早早就繡上了。
其實不是,這是後加的。
地圖變大了而已,難不倒宮中手藝精湛的繡工。
於謙靠得近,發現金色的地帶,是用黃金絲繡的,銀色的是銀絲,這樣一幅地圖,價值千金。
“這三幅地圖,朕要賜給今年,功勞最大的三個人!”
朱祁鈺聲音傳來:“這第一幅,朕要賜給王越!”
“王越鯨吞朝鮮,功標青史,豐功偉績,景泰九年,第一大大功,朕以為當屬王越!”
朝臣對王越獲得第一幅地圖,頗有微詞。
王越並未完全囊括朝鮮,如今朝鮮還在戰爭,還有變數,此時賜下怕誰有反複呀,屆時豈不打了皇帝的臉?
問題是,不滿也得憋著。
這是賞賜,總不能朝臣親自上場,和皇帝討價還價吧?臉總是要的。
“這第二幅,朕要賜給朱英。”
“山東在朱英兩年治下,已然成為桃園之地,樂土之省,朱英功不可沒。”
“所以,這幅地圖,賜給朱英!”
朱祁鈺要把朱英當做品牌一樣樹立起來,讓天下督撫去學他。
朕不管民間如何,朕就要看到政績。
“第三幅地圖,朕要賜給金忠。”
“彆看金忠是太監,但犁平江西,功大莫焉,中樞能順利銀幣改革,金忠是首功。”
“雖是內侍,但該賞賜的就是要賞賜!”
“這第三幅地圖,賜給金忠!”
這一幅地圖,是最沒有爭議的。
因為金忠給中樞弄來了兩億多銀子呀,如今又去南直隸搞錢了,這樣一位財神爺,得捧著點。
如今這三人都不在京中。
加繡名字後,全部賜到他們家中,並下聖旨,告訴他們本人。
“去年朕給文臣賜了玉雕,今年的玉雕,和去年的不一樣,朕以玉米為形狀,命人雕刻成的玉雕。”
“呈上來!”
太監呈上一個托盤,上麵放著三個玉米形狀的精致玉雕。
玉雕上有一行小字:景泰九年,於朝有大功之文官。
“其實,今年該賜下玉雕的文官很多,如熱河的李秉、王恕,寧夏的原傑,甘肅的寇深,宣鎮的王來、龔永吉、軒輗,遼寧的李賢,朝鮮的程信、羅綺,山東的朱英、項忠,江南的張鳳,江西的馬瑾,兩湖的年富、韓雍,兩廣的薛瑄、薛遠,交趾的夏塤、邊永、潘本愚,貴州的李匡,都有資格!”
朱祁鈺說出這些名字,都是今年立下大功的。
“這是地方的,中樞的諸位,耿卿、白卿、姚卿、王卿等等,全都有資格競爭這三個名額。”
“朕都想鍛造五十個玉雕了。”
“諸卿今年做的,朕看在眼裡,甚是滿意。”
“但既然立下了規矩,就要遵循規矩,從諸多名臣中,遴選出三位,今年功勞最大的。”
朝臣心裡有點緊張,但總感覺跟自己關係不大呀。
競爭壓力太大了。
今年做出功績的官員實在太多了。
“這第一尊玉雕,朕要賜給今年苦勞最大的白圭!”
白圭哽咽要哭。
去年本該屬於他的,卻賜給了耿九疇。
今年終於輪到他了。
他跪伏在地,雙手高捧。
皇帝雙手將玉雕,放在他手掌心。
“白卿,禮部的擔子重呀,你要為朝堂繼續擔起來。”朱祁鈺拍拍他的肩膀。
玉雕是玉米形狀的,一顆顆玉米粒,整齊錯落排序,雕工精湛,最重要的是價值。
上麵寫著,景泰九年,文臣中功勞第一。
名字沒有,還要等禦賜之後,雕工添上。
這些東西,哪怕有一天抄家滅族,這東西也不會被收回的,這才是能傳萬世的東西。
“這第二尊,要賜給寇深!”
“寇深治理甘肅、寧夏,頗有功績,又隨軍吞並哈密,功勞之大,朕認為功德無量!”
文臣互相不服氣,寇深是借著地勢的光,哈密那麼弱,換誰去,都能平定的。
朱祁鈺則道:“第三尊,則要賜給……”
白圭和寇深,他很早就想好了。
但第三尊,卻有兩個人選,項忠和程信。
程信策劃朝鮮奪門之變,是收複朝鮮的第二大功。
項忠,是輔佐朱英大治山東的功臣,同時又在率兵在海上清掃倭寇,關鍵此人精通水戰、騎戰、步戰,是個全才,以後還要大用呢,應當收買。
“賜給程信!”
“程信出使朝鮮近兩年,影響朝鮮局勢,為女真兵入朝提供機會,又策劃奪門之變,為大明收複朝鮮,創造機會。”
“其人之功,當得起這第三尊玉雕!”
朱祁鈺還有一層想法,他要拉攏迎複派。
如今迎複派在地方抬頭,比如徐珵、程信、羅綺、豐慶、薛遠、廖莊等人,都曾是朱祁鎮的黨羽。
如今都被重用了。
所以,他需要告訴迎複派,朕胸襟寬廣,不拘一格用人才。
為了做正事,他極力製造寬鬆的政治環境,隱藏自己的陰鷙心思,為了理想而讓步。
索性就一步讓到底。
讓天下人看看,朕朱祁鈺是有容人之量的。
朝臣對這個人選都感到驚異,轉瞬明白了皇帝的深意,這是要拉攏迎複派了。
皇帝再用迎複派,也在告訴其他臣子,朕隻要能力,不問其他。
甚至告訴天下臣子,隻要你有能力,朕就會啟用你,無論你曾經做過什麼。
很多朝臣倍感失望。
都覺得自己做了很多事情,卻得不到皇帝的青睞。
“諸卿所做所為,朕皆看在眼裡,爾等今年做的都非常好,地方督撫做的朕也很滿意,地方官員,做的也非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