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送給於謙,於謙肯定息事寧人。
這次他姚夔撕毀,還會送給孫原貞的。
所以,他讓人去請於謙,把閣部重臣全都請來。
好好的除夕宴,京師朝臣一口沒吃到,全都聚集在內閣,看著這本妖書,都懵了。
和他們在一起的,還有司禮監張永和梁芳。
於謙枯坐半個時辰,一聲不吭,心裡發苦,皇帝離京,明槍暗箭全朝他來了。
孫原貞也很生氣,妖書當中,竟沒有他的名字。
但被列入其中的人,個個發抖。
誰都不想被劃入於黨,變成於謙的人,對誰都沒好處,於謙不想要,他們不想當。
結果,一篇妖書,把這些人列入於黨。
反倒皇帝陷入弱勢地位,被於謙蒙騙的懦弱之君。
你怎麼不想想,朝局變成這樣,是誰一手造成的?
等等!
像不像皇帝的手筆?
於謙在京主持朝政,又手握重兵,所以皇帝擔心於謙造反,就不停給於謙使絆子,讓於謙難受,限製於謙。
但是,妖書的開篇,是寫易儲之事呀,還嘲笑景泰帝易儲風波。
以易儲開篇,卻又把重心放在於謙身上,結尾則是誰能反天?像是在嘲諷皇帝!
於謙的強勢,就是皇帝竭力捧出來的。
看似在罵於謙是佞臣,最後變成了嘲諷皇帝製造黨爭。
能是皇帝自己笑話自己嗎?
皇帝那人,喜歡標榜自己是仁君,怎麼會罵自己呢?
“諸君,都是什麼看法呀?”姚夔忍不住開口。
他是挺惡心的,莫名其妙變成了於謙黨羽。
“先有漢宗案,又有這妖書案,這是有人在策劃大案,禍亂朝綱。”王複幫著姚夔說話。
“邢國公,解釋解釋吧。”孫原貞矛頭直指於謙。
於謙好半天才回神,語氣沙啞:“解釋什麼呀?老夫對大明矢誌不渝,對陛下忠心耿耿,區區一本連署名都不敢的妖書,就要逼得我於謙自殺謝罪嗎?”
孫原貞笑道:“邢國公,至於反應這麼大嗎?”
“伱也說了,區區一本妖書。”
“那你為何不敢直麵呢?”
姚夔趁勢道:“此書通篇以你邢國公為核心。”
“您邢國公又執掌中樞,聖駕又在南京,不在北京。”
“所以孫尚書說的對,還請邢國公解釋解釋吧。”
“當年隋煬帝被困江都,所以隋二世而亡。”
“這妖書一出,吾等俱成為你的朋黨,您不解釋清楚,吾等怕是說不清楚了。”
耿九疇更狠。
於謙發現了,皇帝給他設的緊箍咒又發作了!
不管有什麼風吹草動,緊箍咒就會念起來,然後把他於謙弄得頭疼難忍。
仿佛皇帝在他耳邊告訴他:沒有朕在中樞護著你,你早就是塚中枯骨了!
“好,本首輔就給爾等一個解釋!”
於謙喘著粗氣:“一本妖書,讓爾等對本首輔口誅筆伐,蓋因本首輔變成了勳爵,不該再占著這首輔之位。”
“本首輔的存在,擋了你們的道!”
“所以本首輔才有今日之禍!”
“那麼,本首輔就如白圭一般,待命在家,等候聖上發落便是!”
孫原貞笑了,於謙走了一招臭棋。
這個時候撂挑子,皇帝知道,一定會生氣的。
“邢國公說走就走,對陛下之命,毫不在乎,豈不應了妖書中的言說?”姚夔冷冷道。
於謙本就不擅長政治,他在政治上顯得很稚嫩。
功高蓋主,換做政治敏感度高的,就會立刻退下來,起碼彆霸著首輔的位置。
而於謙呢,當著邢國公,兼著首輔,是朝中唯一一個文武雙治的臣子。
不止皇帝討厭,文武都討厭他。
於謙擋人的道了。
李賢即將功滿,他勢必要強勢回歸中樞的,內閣又沒有位子,隻能讓於謙挪動一下了。
胡濙數次明言,指定的繼任人就是李賢。
朱英做滿一任,又去交趾做三到四年,屆時也要返京,入閣或做六部尚書。
還有在地方做得有聲有色的年富、項忠、薛瑄。
都要回歸中樞的。
這麼多人,中樞的位置卻隻有這麼幾個,你於謙不讓出來,讓誰讓出來呢?
“邢國公,你這是解釋嗎?”
孫原貞冷笑:“本尚書看你是臨陣脫逃,有愧聖恩!”
於謙終於體驗到了白圭的痛處。
他在文官裡也是個異類,白圭獻女求榮,他則是當了國公,還霸著首輔位置。
再加上皇帝給他布置的緊箍咒,能好才怪呢。
難道是他非得霸著首輔位置嗎?
是皇帝不讓他動啊!
“那你們說,該如何處置本首輔?”於謙也是蠢,這個時候,默不作聲是最好的答案。
他偏偏要意氣用事。
“當然……”
孫原貞剛要說話,姚夔忽然拽住他,臉上露出笑容:“邢國公,談何處置呀,大家都是臣子,能處置您的,隻有陛下呀。”
這是個大坑啊!
你孫原貞處置一下於謙試試,看看皇帝弄不弄死你,你敢用皇權?瘋了?
孫原貞背後發寒,這於謙太陰了,故意設套引他進去呢。
同時意識到,於謙是故意裝傻,其實是引他上鉤。
果然,能坐在這個位子上的,沒傻子。
“那就獻書於陛下,請陛下處置。”
姚夔卻從另一個角度思考問題,皇帝臨行前,詔見他,言下之意,讓他看著於謙。
如果於謙學白圭撂挑子,閉門思過去了。
皇帝給於謙設的緊箍咒,還有用了嗎?
沒了呀!
皇帝為什麼把於謙留在中樞,就是擔心在江南做事不順利,需要於謙率軍接應皇帝回鑾。
現在把於謙逼得閉門思過,等皇帝要用他的時候,難道下旨求他嗎?
姚夔看得通透。
看看皇帝在中樞留的人,都是他提拔的人。
這些人,可都納過投名狀,朱祁鎮登基,他們都沒好處,朱見深登基,他們也得死。
所以,皇帝放心把朝中事丟給他們,自己南巡去了。
於謙,就是皇帝留著的後手。
得用他,也得防著用他。
所以,於謙不能動,不能讓他擺脫緊箍咒,得讓於謙難受,讓他聽話,讓他賣命。
於謙目光陰鷙:“姚閣老倒是通情達理。”
他不是傻子,局中人看得更透。
所以他難受,所以是擺脫這個緊箍咒。
“不敢,區區一本妖書,如何離間得了朝中融洽關係呢?”姚夔假笑。
“那孫尚書,不質問本首輔了?”於謙看向孫原貞。
孫原貞幽幽道:“那得看你實際行動了。”
於謙則環視群臣:“諸位的意思呢?”
“先查查吧。”陳文很無奈。
“好!”
於謙試探出了所有人的底線,語氣漸厲:“那本首輔也有幾句話問問諸君!”
“爾等憑一本妖書,就胡亂攀咬,是要開啟黨爭嗎?”
“本首輔受上命,留守京師,掌朝政掌軍政,難道陛下是疑我,所以用江山社稷來試探我嗎?”
“不提我於謙的功績,就說我於謙這顆矢忠不二的心。”
“豈會做出對大明任何不利的事情?”
“難道我於謙讀半輩子書,都讀進狗肚子裡了嗎?”
於謙炸了!
他試探出朝臣的底線,這些人是皇帝給他的緊箍咒,隻能讓他難受,殺不了他。
底線明白了,他就可以放肆的打個滾了。
來互相傷害吧!
皇帝不就想要這個局麵嘛。
耿九疇最剛:“首輔,妖書案一出,諸君也被打個措手不及,懷疑您也是情理之中,為何您反應如此之大呢?”
“您的功勞,我們都心知肚明。”
“陛下之信任,我們也看在眼裡。”
“所以,中樞交付於您的手上,吾等並未勸諫陛下,甚至還處處配合您。”
“昨日白尚書之案,您的判決,吾等皆聽之任之。”
“今日您因為一本妖書,就咆哮內閣,那麼備受冤枉的白尚書,難道要用火點了內閣嗎?”
耿九疇幫白圭翻案,其實是攪混水。
讓孫原貞和姚夔下場,繼續撕咬於謙。
於謙眼眸一陰,這個耿九疇,絕對是瘋狗一條,昨天咬白圭,把漢宗案的屎盆子往白圭頭上扣,今天妖書案,又往本首輔頭上扣,絕對的瘋狗。
可往深了想,耿九疇這是在媚上。
他是皇帝的忠犬,肯定要幫著皇帝的。
而這麼看的話,漢宗案,更像是耿九疇和白圭在做戲,把某個人摘出去,而這個人,才是漢宗案的真凶!
俞士悅,是不是就看透了這點呢?
於謙發現自己後知後覺,心中懊悔。
“耿尚書莫惱。”
孫原貞笑道:“吾等官職差了一層,人家又代理朝政,莫說妖書案,就算是真的,我們能奈之如何呀?”
代理朝政?
這是個大黑鍋!
大明沒有臣子代理朝政的先例,前朝倒是有,司馬師、劉裕、楊堅都乾過代理朝政,可他們是誰?
“何為代理朝政?陛下何時下過這道旨意?”
於謙立刻反駁:“我於謙自幼便立誌為國施展抱負,陛下胸襟寬廣,不嫌棄我粗鄙,用我、提拔我,所以才有我於謙的今天,難道我於謙天生狼顧之相不成?”
“這妖書案不論真偽,我於謙對調查視若罔聞,由爾等決定誰來調查,若調查到我於家,我於家任何人都予以配合,隻求諸公為我於謙洗清清白。”
於謙深深行禮。
他在和稀泥,息事寧人。
但耿九疇不樂意呀。
他剛給白圭扣了屎盆子,自然想快點政治風波過去,他好自證清白。
而想讓漢宗案快點過去,就得讓另一件更勁爆的事情來掩蓋,妖書案爆發,最開心的就是他。
“邢國公這番態度,確實值得我們學習。”耿九疇淡淡道。
於謙死死盯著耿九疇,你非要和老夫撕破臉嗎?
昨天,我可是支持你的!
今天你就要對我趕儘殺絕嗎?
於謙很清楚,這個屎盆子肯定要扣他頭上了,那麼他該如何反擊呢?
他對皇帝的用處,是打仗。
大明不缺名將,但缺名帥,他於謙就是名帥。
如果有大仗要打,皇帝就會快速地揭過妖書案,由他於謙統兵去征戰。
可是,北方沒有戰事呀?
就算有,規模也不夠大,根本輪不到他於謙。
於謙忽然明白了一件事,為什麼蒙古人一直打不走!
他打過瓦剌、打過韃靼,知道這兩股勢力,真不弱,但也沒強到,打了一百年還打不跑的地步。
這就說明,邊關邊將一直在養寇自重。
軍將要展示自己存在的價值,就得一直有仗可打。
徐達為什麼死得那麼窩囊,不就是沒仗可打了嘛,太祖皇帝的兒子都成長起來了,能獨當一麵了,用不著徐達了。
藍玉,不也是一樣的道理嗎。
你打到捕魚兒海了,北方起碼平靜十年,你藍玉還有用嗎?
所以,將軍不能把仗打沒了。
再看看宣宗皇帝,他為什麼忽然暴斃了,剛剛巡邊回來,他就暴斃了,原因呢?
曆朝曆代,不是沒有名將,不是沒有名帥,而是沒人願意打,甚至底層兵卒都不願意一口氣打沒了。
誰不願意細水長流?
天天賺錢,和一輩子賺一次比起來,肯定選擇天天賺錢啊。
還有一層,商人背後的士紳,也不想丟掉這頭肥羊,年年邊關打仗,他們才有錢賺。
士紳控製朝廷,一靠錢,二靠亂,大明四麵楚歌,皇帝才會老實聽話,士紳才能決定換皇帝。
現在的於謙,多麼希望邊疆有戰事可打呀,隻要戰端開啟,他於謙麵臨的死棋,就徹底盤活了。
可他實在呀,把韃靼滅了,瓦剌跑了。
北方根本沒有能威脅大明腹地的大股勢力了,他於謙想打仗都沒有。
這也是於謙,被逼入絕境的原因,文官嫌他礙事,武將嫌他把財路斷了,所以他是舅舅不疼姥姥不愛,所以才有了緊箍咒。
那麼,該如何製造出一場大型戰爭呢?重新展示我的價值呢?
於謙想到了東察合台汗國!
隻要東察合台汗國入侵大明,把甘肅丟了,不,把陝西也丟了,皇帝一定會派他於謙去整兵。
這次打仗,他肯定不一勞永逸了,最好打個二十年三十年,他於謙在邊疆不回來了。
這才是為將之道啊。
“邢國公在想如何脫罪嗎?”孫原貞壞笑。
是啊。
我在想,如何製造起一次戰端,最好大明丟了幾個省的大仗。
為什麼天下官員反對皇帝開疆拓土。
因為這樣的皇帝,根本沒法換,邊關沒了危機,士紳同樣也會失勢,皇權就會急速膨脹。
就像現在,天下各地都在打勝仗,皇帝就可以隨便拿捏士紳,甚至把士紳趕走,想遷哪就遷哪。
因為大明沒有危機,大明在開疆拓土,大明皇帝的皇權極速膨脹,隻有太祖皇帝才有這麼恐怖的皇權。
所以,皇帝在南京隨便殺人,北京卻不會亂。
於謙嘴裡泛著後悔,這個巨無霸的皇權,他也添磚加瓦了呀。
妖書案一出,皇帝一道聖旨,就能讓他命赴黃泉。
他有點猜出這案子背後的幕後主使是誰了!
若是他!
後麵還會有大案!
於謙目光閃過恐懼之色,愚蠢的王越、方瑛、陳友,還在開疆拓土,蠢豬般的嶽正、項文曜、韓雍還在蕩清土人。
等著吧,等這些都做完,皇帝就會想殺誰就殺誰!
養寇自重!
武將不會養寇自重,就不是武將。
文官不會限製皇權,就是蠢貨!
“本首輔心寒啊,但我相信,陛下會相信我的。”於謙咬著牙說。
一封關於妖書案的原委,寫成奏報,連夜送出京師。
同時,諸臣討論之後,由大理寺寺卿周瑄親自操刀,查理此案。
正月初七。
南京城門開啟。
然而,繁華的南京,卻不複繁華了。
而是成群結隊的犯人,被押解出南京,乘船送往交趾。
南京戶籍人口57萬人。
經過肅反後,剩餘人口144萬,被流放交趾人口高達40萬人。
怎麼人口多了?
因為這些都是隱戶,都是被士族隱藏起來的戶籍。
而被移走的,都是富戶、士紳、權貴。
經過兩次清查,宮中收到白銀1.3億兩,珍貴古玩等價值0.6億兩,固定產價值在0.5億兩。
這些錢不多,南京可是江南的老巢,天下所有人富人在南京都有產業的。
但讓馮孝吃驚的是,這些南京富戶,竟然藏了六千萬兩白銀。
要不是家族人反水,朝廷根本查不到這麼多銀子。
而反水的人,去了交趾就能當大財主,按照貢獻不同,少的給一萬兩銀子,多的給百萬兩銀子。
即便是罪犯,移入交趾,也是分房分地,朱祁鈺還給每人五兩銀子安置費。
嚴旨,不許在船上虐待漢人,一經發現,施虐者杖殺,家人流放。
這些士紳,在南京是禍害。
去了交趾,就是他掌控交趾的基本盤。
誰敢怨懟皇帝試圖造反?好呀,看看大軍怎麼教你做人就知道了。
其實,去交趾也不錯。
有房有地有安家費,還可以抓捕土人當奴隸,種地不用你種,允許經商,還允許你們科舉,換個地方當士紳。
就是上千年的積累沒了,皇帝還給他們留條活路,努力當官唄。
接著貪,接著搶,養肥了皇帝再殺。
然而。
妖書案爆發。
奏疏在正月初四,朱祁鈺就收到了。
元宵節都過了,南直隸愣是沒傳出任何風言風語出來,那些傳謠的嘴,仿佛瞬間啞巴了一樣。
皇帝是真殺啊!
看看南京,多少人頭落地?
多少世家大族,熬過了蒙古人,熬過了太祖皇帝,最後被朱祁鈺給割了。
“這封妖書有點意思呀,朕看這妖人,就在這應天府!”
“下旨,調楊信回應天府,封鎖整個應天府,給朕查!查個水落石出!”
朱祁鈺又下旨。
南京就查出這麼多錢,那就繼續查應天府吧!
妖書案一出,應天府瑟瑟發抖。
胡濙一直在冷眼旁觀,直到皇帝借著妖書案,對應天府下手,他就看清了,這宗妖書案的幕後主使。
他和葉盛碰頭後,立刻入宮覲見。
“老太傅也被妖書案驚動了?”朱祁鈺麵色不虞。
“老臣擔心陛下。”
“讓老太傅操心了。”
朱祁鈺吐出一口濁氣,讓太監搬來錦墩:“這南京的天不冷,但殿裡是真的冷啊,老太傅要注意保暖。”
“謝陛下關懷,老臣以為這妖書案,是劍指您的。”
“字字句句,罵朕是昏君啊,用的都是佞臣亂臣,用漢靈帝和宋徽宗來比朕,真是可笑。”
朱祁鈺道:“漢宗案爆發時,整個南京流言四起。”
“這妖書案比漢宗案更勁爆,怎麼沒有流言了呢?”
“是不是他們暗戳戳的寫東西罵朕呢?”
“這才是最難查的事,有些人是嘴上不罵朕,心裡罵朕啊,唉。”
“朕已經讓葉盛和高宗本,準備移民之事了,這些南京的罪犯,全都移去交趾,省著讓朕心煩。”
胡濙在斟酌:“陛下,交趾能否承擔得了這些人口呀?”
“自然能,朕已經下旨,將安南人殺光了,安南人口在三四百萬上下,朕的領土要比安南大得多,容納五百萬人是沒事的。”
胡濙心頭一跳。
皇帝這是要從江南移走五百萬人啊。
“陛下,移民過甚,有傷天和啊。”胡濙擔心,這移民五百萬,能順利抵達目的地的也就一半。
在船上,什麼疾病都可能突發。
這些士紳都細皮嫩肉的,哪裡受過這等折磨呀。
“無妨,都是罪人,沒直接處死,已是朕法外開恩了,再說了,生死有命,和朕有何關係呀?”
朱祁鈺不去想損耗,他需要幾百萬人,甚至更多人,去為他開拓中南半島。
些許損失是可以接受的。
“老太傅,您不會覺得妖書案是朕炮製出來的吧?”朱祁鈺忽然話鋒一轉。
胡濙立刻跪在地上:“老臣不敢僭越陛下。”
“朕為什麼要在自己頭上潑臟水呀?”
朱祁鈺有點無奈,漢宗案上,似乎最大獲利者是他。
“朕不過因勢利導,把壞處變成好處罷了。”
“漢宗案一出,朕的正統性遭到了質疑。”
“若是彆的皇帝也就罷了。”
“朕是半路出家,是您和邢國公扶立的朕呀,朕上麵還有個親哥哥呢,他才是根正苗紅的皇帝。”
“朕算什麼呀?您說呢?”
咯噔!
胡濙心頭一跳,一種極端不好的感覺湧上心頭。
若炮製漢宗案和妖書案的真是皇帝!
那麼皇帝的矛頭,指的不是江南士紳,而是被困在南宮的倭郡王啊!
後麵的大案,目標是他!
“老太傅,您為何這樣看著朕呀?”朱祁鈺收斂臉上的笑容。
“老、老臣知錯。”
胡濙震恐地已頭點地,是他嗎?
因為我說的那句,回京就改立太子,所以要快刀斬亂麻,用自己不在京師做幌子,要對倭郡王下手了嗎?
如果皇帝不在京師,而倭郡王死了,那麼皇帝就算背負罵名,那也沒什麼的。
他把江南士紳都給抄了,能反對他的人不多了。
這個時候,處死倭郡王。
順理成章……
胡濙感到恐懼了,因為倭郡王死了,他胡濙就沒用了!
皇帝要做千古一帝,最討厭的就是有人指手畫腳,而他胡濙就是那個指手畫腳的老東西。
皇帝的皇位坐穩了,就不需要他了。
其實,所有事都是連鎖反應的。
文官為何限製皇權,看看,有絕對皇權的皇帝多嚇人,想換掉誰就換掉誰。
就跟武將養寇自重是一個道理。
現在,皇帝最大的敵人是江南士紳,一旦皇帝剪除掉江南士紳,那麼皇帝就擁有了絕對皇權,他自己的安危就有足夠的保證。
那麼,首輔是誰,重要嗎?吏部尚書是誰,重要嗎?
不重要的。
沒人能威脅到皇權了。
皇帝不再害怕皇位不保,也不再害怕自己會忽然暴斃,因為不會的呀,他隻會自然死亡。
那麼,他胡濙還有用嗎?
沒用了。
天下有才能的人,比比皆是,為什麼一定要用你胡濙呢?已經不需要你來大明的定海神針了。
為什麼任何皇帝大權在握後,就會剪除羽翼?開國皇帝會殺死功臣。
就是因為,這些人成為新的絆腳石了。
胡濙大腦瘋狂運轉,能阻止皇帝的唯一辦法,就是破壞皇帝解決掉江南士紳。
江南士紳,成為保住他胡濙權勢的最後一張牌。
可是,江南士紳的這個弱點,是不是皇帝故意放出來的呢,就是讓他胡濙去抓,然後趁機剪除他胡濙呢?
江南士紳,自始至終都不聽他胡濙的話呀。
救,與不救?
就像是一杯毒酒,散發著誘人的香味,胡濙是選擇飲下去,還是打翻了呢?
而在揚州府。
宋偉正在舉辦一場鹽商會,他將揚州所有鹽商全都召集起來,開辦一場盛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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