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首輔之爭,案中案,桂怡離奇死因
周正方擅長醫術,又通曉印度醫書,他被夏塤留下來翻譯醫書,再請王偉派人,在孟加拉建立港口據點,直接和印度進行貿易。
王偉執掌交趾水師,已有半年。
水師成員來源駁雜,有廣東沿海漁民,有投降的倭寇,還有安南、暹羅、柬埔寨歸降的水軍。
共有兩萬人,戰艦千艘,運輸船萬餘。
駐地是金甌灣。
大明新占的土地,暫時還在用老名字,新名字需要翰林院起,內閣審核,最後由皇帝閱覽,才能定下來。
尤其是對海洋的命名,中樞已經吵起來了。
姚夔認為,沿用渤海、黃海、東海、南海的叫法。
而耿九疇卻認為,東西南北用完就沒有了,而且這些名字難以凸顯出大明的威嚴來,當啟用新名字。
朝中官員皆在爭論,如何起名,哪個名字更好。
從北京吵到南京。
朱祁鈺禦批,海洋以大明朝代來命名,比如唐海、金海、元海等等;
近海則以華夏曆代先皇的年號來命名;
重要海灣以明代皇帝年號命名,非重要海灣以功臣的名字命名;
重要海峽則以華夏偉人的名字來命名,非重要的則以名臣名將的名字來命名。
卻遭到都察院的反對,認為這是冒犯名諱,是大忌。
內閣吵到朝堂,朝堂吵到民間。
天下報紙,都在議論,該怎麼命名新領土。
不止海灣,很多城池的名字都要改,山川湖泊、島嶼,都要改。
這些新城,是無跡可尋的,從史書上找古名字,未必屬於華夏的,而翻譯過來的名字,又難以彰顯大明的所有權。
足足吵了兩年,最終皇帝下聖旨,組建一個起名所,誠邀天下博士,入起名所,由起名所給新占土地命名,由內閣審批,再由皇帝禦批,通過後,再通行天下。
起名所還開辦了個起名報,征集天下飽學之士的意見。
反正有折騰一年多了,各地還沒有確定的名字。
王偉在金甌灣建立水師衙門。
又向柬埔寨租借了富國島和龍島,得以順利通行柬埔寨,抵達暹羅,又跟暹羅租借了閣骨島、閣昌島,並租借了曼穀,作為陸地上的補給地點。
暹羅王獅子大開口,王偉捏著鼻子同意。
隻是借一塊地,建立軍港停靠,在陸地上得到補給而已,沿途各國還能賺錢,也能跟著貿易,算是好事。
繞行暹羅,通過馬六甲海峽。
掌管馬六甲的就是馬六甲王國,其國是大明的藩屬國,對大明極為恭敬。
永樂朝,馬六甲的國王親自攜家帶口來大明朝貢,
王偉上表給馬六甲國王,請求馬六甲贈與大明一塊地,允許大明船支停靠在此。
馬六甲國王將一個荒涼的小島,贈予大明。
這座島上居住著淡馬錫難民,也就叫淡馬錫島,以後會叫新加坡。
現在這個島,原住民也就兩千來人,但位置極為重要,扼守東西貿易的咽喉要道。
王偉親自登岸,入朝感謝馬六甲國王的慷慨,並贈送馬六甲國王一支火繩槍,一船紙張,和一套書籍。
並承諾,這座島算大明買的,大明願意給十船瓷器、十船絲綢,以示恩寵。
回程的時候,王偉去三寶山上香。
鄭和七下西洋,五次停在馬六甲,將大明輝煌的文明傳到了馬六甲王國。
所以,馬六甲王朝將鄭和攀登過的一座山,命名為三寶山。
馬六甲國王蘇丹曼蘇爾沙,他去年繼位,尚未得到大明冊封的他,投桃報李給送給大明一處島嶼。
大明也會十分大方的賞賜他們東西的。
現在叫淡馬錫,以後這座小島,就叫新加坡。
王偉和曼蘇爾沙解釋,大明非屠戮安南人,而是安南人不服王化,叛逃大明後,摸黑大明而已。
不管馬六甲王國信不信,反正王偉信了。
王偉留下人在淡馬錫築城,建立軍港。
而王偉前腳剛走,曼蘇爾沙就給大皇帝上書,請求大皇帝居中調停暹羅攻打馬六甲王國的戰爭,請暹羅罷兵。
王偉又和下緬勃固王朝達成協議,租借大光仰光),作為明船停靠的地點。
在孟加拉,大明還有一個宣慰司。
底馬撒宣慰司。
於永樂三年設置,陳嘉猷抵達的最後一個宣慰司,就是底馬撒宣慰司,陳嘉猷一番賞賜後,才進入印度。
王偉最後一個陸地據點,就在底馬撒,就是孟加拉。
這條航線,最快能縮短十五天左右。
王偉派人反複試航。
稟報給中樞。
並和印度諸多小國進行貿易,納入朝貢體係,主要是建立航道。
而從交趾返回大明的航道,經過多番運輸貿易,也已經確定了幾條航道。
一條是從交趾至欽州、瓊州;一條是從金甌灣至泉州;一條是至上海;一條是至天津。
四條道路,連接內地和交趾。
而交趾又通往印度。
一條通往西方的航道,正在探索的路上。
北京卻焦頭爛額,皇帝從南京發來的十道聖旨,足見皇帝之怒。
養濟院,是皇帝得意之作。
僅景泰十年,皇帝就拿出27萬兩銀子,將孤兒運送入京,再養在京中,吃喝住用行,供其讀書等等開支。
奉祀宗廟的時候,皇帝將此作為大功績,稟報先祖。
結果,養濟院暴雷!
各道運輸人員,竟和青樓等行業勾結,販賣長相漂亮的孩童,從中牟利。
看看皇帝聖旨的語氣,就知道皇帝之怒。
尤其在爆發漢宗案、妖書案、陳友案之後,爆發了養濟院瘦馬案,主要涉及皇帝的貼身太監王誠。
都察院的禦史,已經寫奏疏彈劾王誠,請皇帝收太監於內宮,勿用太監掌兵權,並希望皇帝規範太監用途等等,讓天下恢複清平。
這種奏疏,天天都有。
皇帝向來留中不發,置之不理。
但這次王誠親眷爆出醜聞,在皇帝心頭上紮刀子,讓皇帝被迫收回權柄。
閣部重臣,雲集文華殿。
一個個愁眉苦臉的,本來掌內閣事的於謙,因為陳友案,而遭到貶謫,如今隻有代首輔之空名,並無實權。
於謙乾脆稱病,不再出現此等重要場合。
內閣權柄由姚夔、王複、耿九疇等人瓜分,內閣自建立之初,本有淩駕於六部之上的趨勢,於謙被彈劾而地位搖搖欲墜,內閣再次被六部壓製。
“此案是江蘇禦史桂怡稟報的,這桂怡是慈溪人,唯恐天下不亂。”
姚夔貪圖首輔之位,本想在這段時間主持內閣,將閣部政務處理得井井有條。
結果,養濟院瘦馬案曝光,就很考驗姚夔整頓中樞,並處理此案的水平了。
“哼,這是鹽商對中樞的反抗。”
耿九疇冷哼:“區區鹽商,靠大明吸血而活,如今陛下要改鹽政,恰逢其會,這些蠹蟲,竟想炮製瘦馬案來抵抗中樞,真是可笑。”
他是局外人,看得非常清楚。
首輔位置是給地方督撫留的,本該入閣的朱英和林聰被留在地方,年富、韓雍等人也留在地方。
天下各地督撫都有了安排,唯獨遼寧督撫李賢沒有。
而李賢督撫任期已經到了。
三年時間,不長不短,但李賢卻給遼寧帶來了新的景象,未來隻要按著李賢的路子繼續做,十年內,遼寧會成為北方巨富省份。
而接手李賢的,則是李賢的老搭檔商輅,自然可以延續遼寧大治的。
那麼,於謙離開內閣,和文官劃江而治,彼此井水不犯河水。
就解釋的通了。
首輔的位置,可不是給姚夔的,而是給李賢留著的。
這是皇帝在給李賢鋪路啊。
甚至,下一任首輔也不是姚夔,極有可能在張鳳和王竑中間挑選,這是當年皇帝答應過的事情。
姚夔最多居於次輔位置。
而姚夔想當次輔,也得納投名狀,他抱怨鹽商,皇帝何嘗不是在拿鹽商考驗閣臣,看看誰想當次輔。
王複眸光一閃:“耿尚書所言甚是,那鹽商禍國殃民,戕害孩童,必當嚴查!”
“本閣以為,當速擬聖旨,著大理寺、東廠聯手調查。”
好你個王複!
平時不顯山不露水的,爭權奪利的關鍵時刻,比狗鼻子都靈。
耿九疇看好王複。
王複太善於抓住機會了。
倒於之後,權柄大增的是他王複。
以前王複在內閣裡,屬於和嶽正一撮人,都是沒什麼話語權的透明人,可隨著張鳳、王竑被外派,於謙離開內閣,姚夔飄了之後,王複竟得到最大的權柄。
一聲不吭,卻笑到最後的人,這種人才是最可怕的。
案案沒有他的身影。
案案他都笑到最後,可以說此人無處不在。
姚夔也反應過來了:“我來擬定中旨,務必嚴懲。”
他終究落後一步,心中氣惱:“本閣看此案尚有蹊蹺,朝中何時口風忽然對準太監了呢?”
這是個敏感話題。
朝中清流皆反對太監掌兵,請求皇帝收回宮中爪牙。
而像姚夔等依附皇帝的官員,則被罵成帝黨,被口誅筆伐。
但無論文官武將,都不希望太監掌兵權。
反對最激烈的是勳貴。
一旦太監掌兵權,本就蛋糕不多的武將,就更吃不到飯了。
耿九疇瞳孔微縮,姚夔想拉攏勳貴?
他發覺王複不是小白兔之後,開始向於謙靠攏?想借於謙的勢,拿下首輔的位置?
因為,驅趕太監之後,自然會有人為於謙鳴不平的,畢竟陳友案發生後,有禦史彈劾陳友功勞造假雲雲。
尤其陳能,恬不知恥的彈劾秦紘,引起都察院的反擊。
禦史糾察天下,連皇帝都敢罵,憑什麼不能質疑陳友的功勞?
陳能這蠢貨,點燃了都察院的怒火。
順帶著的,因陳友案而被貶謫的於謙,就顯得十分可憐了,所以民間出現同情於謙的苗頭。
這是一步妙棋啊。
剛鬥倒於謙,就開始拉攏於謙,對抗自己戰壕裡的戰友王複了。
這才是政治鬥爭,沒有朋友,也沒有敵人,隻有利益。
可是!
耿九疇卻搖了搖頭,覺得姚夔過於明顯了。
蓋因,於謙有大功傍身,連皇帝都不敢他,民間盛傳他是當代郭子儀,當代嶽飛。
這樣的人,和皇權天生矛盾,皇帝根本就不信於謙,一點都不信。
皇帝用陳友案,拿掉了於謙的首輔位置。
就是因為他不信於謙,他不在京師,擔心於謙被天下人加持,來抗衡皇權。
所以,在南京不停跟於謙鬥法,拿掉於謙的權柄。
當然了,也點到為止。
因為,於謙有金身,不破於謙的金身,就傷害不了他的分毫,反而會讓自己名聲崩潰。
姚夔這蠢貨,明知道皇帝在防備於謙,卻開始拉攏於謙為己用。
完全忽略了皇帝的存在。
彆忘了,這朝堂做主的人是皇帝啊,他不滿意誰做首輔,你永遠都上不去。
你拉攏於謙,隻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隻會便宜王複。
耿九疇看了眼王複,這人運氣是真好啊,次輔的位置,估計就是伱了。
王複更壞:“太監掌權,乃權宜之策,而朝中又有妖風而起,姚閣老要查,就查一查吧。”
你要拉攏勳貴,那我就助你一臂之力。
他和姚夔是一派的,兩個人私交甚好,倒於的時候,勠力同心,轉眼之間,他就踩了姚夔一腳。
姚夔陷入深思,該不該拉攏於謙?
於謙,是皇帝的大忌。
可現在王複明顯有爭權的意味,皇帝看好的首輔人選,明顯是李賢。
他若不爭,就沒有機會了。
他年過五十了,外放督撫也沒機會了,而現在借著鬥倒於謙的餘威,他還能爭一爭。
若再不爭,就徹底沒機會了!
爭!
姚夔發狠。
俞山和俞綱,就瑟瑟發抖了,他們也是閣臣,但這種高端局,他們連插話的機會都沒有。
諸多重臣,目光閃爍,圍坐看戲。
而居家的於謙,兩耳不聞窗外事,在家研讀兵法,並編纂一本《兵法彙編》書籍。
“父親。”
於康恭候在書房外,得到允許後才進來:“父親,兒子聽說姚閣老為您鳴不平呢。”
於謙瞟了於康一眼,這個養子,如今已是徹頭徹尾皇帝的人了。
不然,皇帝離京,卻讓他掌九門提督府的兵權,說明極得皇帝厚愛。
“鳴不平?他鬥倒了我,現在又為我鳴不平,是貓哭耗子假慈悲吧?”
於謙停下筆墨:“為父退下首輔之位,朝野之間為父說情的人太多了,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對為父來說不是什麼好事。”
“姚夔這個時候為我鳴不平,估計是想爭一爭首輔的位置。”
“朝中黨爭,如何涉及到了我家中?”於康鬆了口氣。
在皇帝離京之前,秘密詔見了於康,叮囑他,切勿照顧好他於謙的身體。
這番話,越琢磨越有不同的含義。
照顧也好,謀害也好。
於康終究是於謙的養子,隻要父親不造反,他就不會動手。
反正到現在,他沒收到皇帝的密旨,顯然皇帝沒有鏟除父親的意思,而姚夔鼓吹於謙,怕是父親又要複起了。
“這算什麼黨爭?無非是爭權奪利罷了。”
於謙放下筆,站起來背負雙手,冷冷道:“姚夔利欲熏心,欲用勳貴來奪得首輔之位,卻忽略了陛下的心思。”
“陛下要用李賢做首輔,因為李賢做過督撫,督撫一方時政績卓然,陛下希望日後的首輔,由督撫出身,隻有在地方做出大功績的人,才能出任首輔。”
於謙看得通透:“所以,為父敗得不冤。”
他看向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