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使團抵達印度,不重文化的印度
在暹羅。
邊永居住在暹羅,已有兩年了。
以前,大明和暹羅並不接壤,暹羅奉行遠交近攻的策略,奉大明為宗主國,其實是扯著大明虎皮為自己謀利益。
現在不一樣了,大明和暹羅接壤。
而且,大明名聲不好,明人擅屠,令暹羅上下畏之如虎。
明皇更是霸道,強令暹羅派人為其耕種,又派人來暹羅勒索糧食,如今又欲索要奴隸。
暹羅朝堂上下,皆對明人十分氣憤,皆揚言要和大明打一仗。
而高宗本打崩城防軍的餘威,已經散去。
暹羅人記吃不記打,又覺得自己行了。
閒暇時間,邊永寫了一本《交趾雨季居行指南》,在暹羅沒法刊印,他就派人將手稿送到交趾,請夏塤幫他刊印。
他和夏塤曾經在軍機處共事過,彼此熟稔。
而夏塤正在行軍打仗,讀完這本書後,幫邊永謄寫了序文,並校對一番,才送去驩州刊印,並登報宣傳。
初時,邊永也受不了如此漫長的雨季。
他習慣了繁忙,一年無休止的繁忙,忽然有半年時間,被迫待在家裡,所有工作被迫停止,就為了躲避雨季。
而人在經過繁忙的旱季,又進入休閒的雨季,驟忙驟鬆,會使人變得懈怠、懶惰,這是天性使然。
邊永在書中,詳細論述了雨季會給人的性格造成何等影響,應該如何防範等等。
而他這篇手稿,正在被暹王拉梅萱閱讀。
拉梅萱還改了個漢名,叫劉珪。
之所以姓劉,因為姓劉的皇帝多,本想叫劉裕的,卻遭到邊永的駁斥,認為那是皇帝的名諱,不允許冒犯。
劉裕被奉入帝王廟,可不是你撮爾小國國主能叫的。
所以拉梅萱就以劉裕自比,把皇帝比成司馬德光,他早晚扒了司馬德光的皮。
大明將順化、廣南、廣治,以及從老撾割讓的土地,合並建立南柯府。
南柯府知府,如今空懸,但邊永得知是禦史秦紘來擔任知府。
南柯府西部,陳兵三萬,防備柬埔寨、老撾和暹羅。
南柯府的建造,皆由三國派工匠來建造,當然了,這是拉梅萱劉珪巴不得的事情,他們想破解大明建築的秘密。
然而,城池等建造,皆由三國奴隸完成。
軍事防禦,則由大明的奴隸完成,並不許三國人觀看。
不過,大明先進的建築經驗,也被他們學到手了,劉珪打算修建漢城,並改都城大城改名為漢城。
又聽說朝鮮的漢城,被大明一把火焚燒後,頓時打消了這個念頭,還是叫大城吧。
暹羅上下,都在改漢名,穿漢衣,進行漢化。
蓋因大明強盛,就如日光般熾熱,照得屬國睜不開眼睛。
僅景泰十年到景泰十一年,來到暹羅做生意的商人,高達三萬人,雙方使團各出使七次,彼此加深熟悉。
其實是大明加深對暹羅的經濟控製。
在景泰十一年四月,派來一支由翰林院組成的進士使團,有72位進士,帶著淵博的知識來到暹羅王都。
幫助暹羅進行漢化。
最重要的是,給暹羅帶來了的紙!
沒錯,暹羅還在用貝葉,紙張皆是從大明進口的。
暹羅自願漢化,大皇帝則賜下紙張技術,讓明商來暹羅開辦造紙廠,讓暹羅高層用上潔白的紙張。
明商還傳來墨和筆,教暹羅高層書寫漢文。
摒棄自己的文字,官方文字一概使用漢文。
劉珪是半主動漢化的。
他被高宗本強兵壓製,被迫使用景泰十一年的年號,放棄自己的年號。
而大明打通了暹羅的通道,彼此接壤,成為鄰國。
從老撾借地之後,暹羅不是沒和明軍打過仗,而是明軍之強,世所罕見,暹羅軍真不是對手。
所以,劉珪主動漢化,一是謀求大明先進的技術;二是想從大明購買軍械。
他認為明軍強在軍械,而非軍卒素質。
大皇帝已經賜下兩千支火銃,並願意賣火銃給暹羅。
收到火銃,拉梅萱立刻改了漢名,就叫劉珪。
並尋機購買大量火銃,他派遣使團去交涉。
“天使,孤的使臣回國,言稱皇帝陛下並未在京師,而巡幸南京了,朝中做主的是內閣。”
劉珪帶著幾分疑惑:“皇帝陛下,就不怕大權旁落嗎?”
他說著蹩腳的漢語,偶爾還夾雜幾句暹羅語。
邊永如今非常精通暹羅語言,甚至還精通幾門方言。
他不止和暹羅官方交流,還和一些部落進行貿易。
對暹羅的了解,他可能比暹羅王深刻。
“王上有所不知,我天朝法度,丞相之權歸於內閣,而閣臣地位不高,屬於陛下的秘書,乃陛下欽命;”
“而文武分治,彼此製衡,閣臣雖行相權,卻無丞相實權;”
“而且,我天朝尚有五法司,都察院、監察司監督百官,誰敢竊取皇權,當被彈劾,即便皇帝遠在南京,照樣掌握天下局勢。”
邊永詳細剖析,大明的權力構建。
皇帝已經下旨,推動三國漢化,並派來七十二個翰林院進士,還有一些民間學者,被征召派來暹羅,幫助暹羅漢化。
劉珪緩緩點頭:“就是說,皇帝陛下永遠不會君權旁落?”
“沒有丞相,自然就沒有權臣,而文居武之上,謹防武將割據,形成藩鎮。”
“軍中又實行衛所製,兵不識將,隻認皇命,不認其他,是以陛下永掌君權,天下權力儘歸於宮中。”
“而且,陛下甚是勤政,陛下日日早朝,即便生病也不曾輟朝一日,每日批閱上萬道奏疏,勤政不亞於太祖皇帝,甚至天下臣子都擔心陛下的身體。”
說到這裡,邊永十分驕傲:“陛下又行仁道,愛百姓如親子,不嗜奢華,不嗜美色,對天下寬仁,深知民間疾苦。”
“據我所知,陛下即便在南京,也日日看奏疏,在路上得知百姓疾苦,夜夜睡不好覺。”
“如此寬仁勤政的皇帝,自然得到天下人的愛戴。”
劉珪一聽大明皇帝勤政,就腦仁疼。
他也算是明君了,但每日批閱一個時辰的奏疏,就累得叫苦連天,大明皇帝最少批閱四個時辰奏疏,這是什麼精力啊?難道他沒有妃子嗎?
“陛下宮中雨露均沾,妃嬪皆有子嗣,如今已有十餘位龍子了。”
邊永以皇帝為榮:“像我這樣的人,在大明多如牛毛,但陛下卻肯相信我,任命我出使安南、暹羅等地,方才展示我的才華,陛下具有識人之明,用人之量。”
劉珪腦仁疼,大皇帝什麼時候死呢?我想當劉裕啊。
“陛下正值盛年,陛下弱冠繼位,如今才而立年華,又極為自律,不嗜酒瑟,這是帝王長壽之象啊。”
沃日!
劉珪掩麵歎息,他今年四十多了,能活過三十歲的人嗎?
哪有君王不好色?
我恨不得天天不起床。
“天使,您認為我大城能形成天朝權力構架嗎?”劉珪滿臉希冀,他也想當一個有絕對皇權的帝王。
能換一個問題嗎?
邊永犯難啊。
“天使為何這副表情?我大城也是中樞集權,天下權力儘出宮中,如何不行?”劉珪不樂意了。
大成王朝,開始是鬆散的聯盟建立的國家。
後來是一點點收權,形成集權國家。
而收權,隻是表麵現象,靠政治手段懷柔收權得到的大一統,就等於股份製公司,暹羅王隻是董事長而已。
而大明屬於獨資創業公司,太祖皇帝篳路藍縷創造出來的,占有極強的先天優勢。
暹羅,一旦動搖舊貴族的實權,就會爆發內亂,有點像是門閥世家製,但他們的舊貴族是春秋戰國的舊貴族,處於半奴隸製,比門閥還不如。
大明地方掌權的士紳,是沒有能力反抗中樞的,所以皇帝掌絕對權柄。
暹羅王劉珪也不是有絕對能力的皇帝,根本不可能蕩清暹羅境內全部舊貴族,建立一個新的大成王朝。
“王上,其實效仿大明建立統治,能讓您的王權,悠長綿久。”
滾!
劉珪沒動力了。
效仿大明構建權力體製,不能讓我像大明皇帝那樣擁有絕對權力,那我折騰什麼?
我不折騰,難道就不能國祚綿延了?
還是一樣嘛!
邊永悻悻而歸。
進士團,以祁順為首。
正在暹羅朝堂上長袖善舞,極力推行漢化,方方麵麵效仿大明構建權力體係。
兩天後,祁順找到邊永,問他跟暹王說什麼了?
“邊大使,您也太實在了?”
祁順十分無語:“暹羅亂起來,對咱們才有利呀,咱們是明人,漢化暹羅,就是為了以後統治暹羅而已!”
邊永不吭聲,他以大明為榮耀,不希望榮耀因為陰暗而出現汙點。
“罷了,此事你不必再參與了,等雨季過去,就請使團繼續西行,出使阿瓦吧。”
阿瓦和勃固,是緬甸的兩個國家,阿瓦在上,被稱為上緬甸,勃固在下,是下緬甸。
勃固在大明翻譯成白古。
兩個王朝,因為長達四十年的戰爭,使得兩國耗儘元氣,如今正處於喘息的時候。
是大明的宣慰司,和大明關係自然算是不錯的,當然了,隻要大明強,和哪國關係都不錯。
“好吧。”
邊永知道,祁順不會允許他破壞推行暹羅漢化的。
這是皇帝的命令。
漢化的暹羅,等占領後,更容易統治。
“邊大使,緬甸兩國,並非強國,但根據暹羅史書來看,戰爭潛力是巨大的,其國國民甚是擅長征戰。”
祁順囑咐道:“到了阿瓦、勃固,要以交好為主。”
“我知道的。”
要等雨季過去,皇帝還會派人送來大批賞賜物,然後使團就要西行了。
這段時間,邊永就不能入宮麵見暹羅王了。
而另一支使團,從北京出發,穿行中南諸國,於景泰十一年八月,抵達身毒。
這支使團,是皇帝欽命的,大使是陳嘉猷。
陳嘉猷是景泰二年進士,會試第一名!
景泰二年,可是赫赫有名的科舉大年,湧現出無數人才,比如現在皇帝重用的王越、餘子俊、柯潛、牟奉、林鶚、和維、楊守陳、章格、夏塤、高明、秦紘等等,全是景泰二年進士。
出使身毒,是陳嘉猷自告奮勇,皇帝初時並不同意,因為陳嘉猷在軍機處擔任行走,甚有才華,皇帝甚愛之。
但是,陳嘉猷竭力說服皇帝,認為出使身毒,當派進士,又是陛下近臣,才能在身毒縱橫捭闔。
景泰九年年末,定下來出使身毒。
於景泰十年三月使團離開北京,足足走了一年零五個月,到訪中南所有國家,最終抵達身毒。
如今控製北身毒的是一個全新的政權。
陳嘉猷翻譯為羅第王朝,於景泰二年建立。
這樣一個年輕的政權,在陳嘉猷眼裡,竟顯得垂垂老矣。
第一任國王巴赫魯爾·羅第,是賽義德王朝信德總督,奪取了首都德裡,就建立了新王朝。
說起來跟開玩笑一樣,就如隋末亂世,王世充打下洛陽,就稱帝了?天下就威服了?
然而,這在身毒,並不奇怪。
占了首都,就可以建國了,剩下的就是傳檄而定。
陳嘉猷聽著身毒國王洋洋得意的解釋,竟覺得十分玩笑。
而看完地圖才知道,羅第王朝的統治範圍,僅限於北方,信德、旁遮普、北方邦等地區。
大明對身毒,已經十分十分陌生了,還是看元朝史書來了解的。
在短暫交流後,他才知道,翻譯有錯誤,身毒,翻譯錯誤,更準確的翻譯為印度。
然而,印度上下,似乎並不知道自己國名為印度。
這就有意思了。
這是國家,還是部落啊?
陳嘉猷發現個有意思的事情,印度竟不知道自己的曆史,自己的曆史,竟然從他這個明人口中知道的。
陳嘉猷給羅第王朝君臣講了一堂生動的曆史課,講的竟然是印度曆史,何其可笑。
羅第恍然,原來我們是這樣來的呀。
然後,就沒了。
也沒記載下來。
宮中沒有史官,對自己的曆史竟仿佛在聽故事一樣,聽完就忘記了。
而且,印度也沒有紙張!
文字是記在貝葉之上的,和緬甸、老撾、柬埔寨是一樣的,都是以貝葉為書。
曆史有錯誤,陳嘉猷清晰的記著,唐史中記載,唐人將造紙術傳入印度,那麼印度怎麼沒有紙呢?
“我們的紙張很寶貴,要留著記載經文的。”羅第是這樣解釋的。
陳嘉猷目瞪口呆,紙張不用來記載文化,竟然記載經文?
難道印度人不讀書嗎?
當然讀書了。
但印度人更偏向於數學和經商,這讓陳嘉猷嗤之以鼻,尤其是商賈,若高層注重商賈,那豈不遍地銅臭?
陳嘉猷預計要在印度居住兩到三年的時間,並打通印度通往大明的商道,才能返回大明。
他的使團,共有782個人,衛兵五千,其中有騎兵、步兵、火槍兵、水師等等。
使團以舉人為主,皆是語言精通之輩,善於外語,到了印度,就得學習當地的語言,然後將一切都記錄下來。
路途遙遠,有三人病死路上。
陳嘉猷要帶回去印度的書籍、特產,以及佛教的一切東西,將佛教徹底帶回大明。
他們帶來了,皇帝陛下的賞賜物,幾百車重要物品,以及大明的書籍、瓷器、絲綢、茶葉、紙張等貴重物品。
然而,羅第王隻喜歡金銀等俗物,對書籍置若罔聞。
居住一段日子後,陳嘉猷請求羅第王允許明使觀看印度書籍。
這一套流程把羅第整不會了,那破書願意看就看唄,還用允許?咋的,大明的書還不讓人看啊?
真彆說,大明的書沒人講,你一輩子也看不懂。
陳嘉猷得到很多前朝的典籍,似乎很多都是孤本,羅第王竟直接送給使團了。
在路上,使團就學會了印度語。
得到書籍後,這些人就開始研讀印度書籍,並開始翻譯。
奈何紙張不夠,陳嘉猷等人去購買,發現沒有地方賣紙,好不容易找到賣紙的地方,價格高得讓人咋舌。
陳嘉猷決定,也用貝葉翻譯。
為什麼印度語,像鬼畫符?
因為是在貝葉上書寫,寫不出正經的字來。
而大明的漢字為何是書法,因為是在紙上書寫的!
在貝葉上寫書法,彆開玩笑了。
“諸君,隻能靠記憶了。”
陳嘉猷開始背,使團的人分一分,把所有書籍背下來。
這些書,也是要帶回大明的,萬一書籍在路上被損毀,就得靠記憶默寫出來了。
羅第在宮中吃喝玩樂,聞聽明使竟關起門讀書,他笑明人愚蠢,那些書籍有什麼可看的?
使團都是文科生。
古印度的書籍,以數學、醫術、天文最為精湛,文學遠遠不如大明。
讓文科生背數學公式,實在難為他們了。
倒是印度的中醫,讓陳嘉猷等人發現了新世界。
印度中醫和大明中醫異曲同工,都是以治病先治人為核心,開創的醫藥體係。
印度還多了一門,外科,手術的雛形!
陳嘉猷的使團仿佛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捧著這本寫在貝葉上的印度醫書《妙聞本集》,手不釋卷。
這本書的名字,是陳嘉猷給起的,書上沒名字,陳嘉猷通讀之後,猜測應該這是本名,僅限於猜測。
眾所周知,皇帝重視醫道,而開辟交趾,以醫道為先。
而使團中,有二十幾人精通醫術,還配備了14個太醫。
“套針輸液?那不會傷害血肉嗎?”
一個太醫疾呼:“還有用烙鐵烙痔瘡,做眼睛手術,天呐,這上麵還詳細寫了如何練刀工!”
“這不是華佗的青囊書嗎?”有太醫驚呼。
上麵有詳細的用屍體練刀術的方法,甚至還有用手術治療不孕不育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