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忘了,陶成手裡的也有很多是廣西人。
老鄉在交益戰場上賺了多少錢,他們都是有風聞的,在貴州打仗更辛苦,卻拿不到他們的錢,軍中自然動搖。
divcass=”ntentadv”陶成得靠著這些漢人,挾製土人呢。
所以軍中有反對情緒,他就想著多拿一點,私下賞下去,讓弟兄們吃燉肉。
彆忘了,皇帝不滿貴州的進度,連軍糧供給都是限額,何況是肉了,這次出征才發了肉票,兩年了第一次吃肉。
兩年前,他們可是頓頓吃肉的。
軍將能滿意就怪了。
又不許搞屠殺,掠奪財物,軍中自然不服管教了,陶成隻能允諾,打贏後多賞銀錢。
朝廷肯定不會批的,皇帝現在都不想看貴州的軍報。
隻能他們自己想辦法。
拿下海龍囤後,被楊家七百年的積累嚇到了,就鋌而走險,動了這筆錢。
結果,換來十鞭子,也不虧。
陶成也沒想過造反,彆看他現在是湯州伯,在軍中頗有威信,真造反的話,那些漢兵都不會聽的。
皇帝沒差過人家賞賜啊,軍餉照發、賞賜不少,這次打了勝仗,賞賜、撫恤都發,按照首級升官,公平公正。
他們家人都不在貴州,一旦造反,家人遭殃,他們傻了才跟陶成一個沒錢沒糧沒槍的窮將軍造反呢,誰也不是傻子。
陶成也沒這想法,他一個勳貴貪汙,太正常了,誰會笑話他呀,他不貪才會被笑話呢。
陶魯知道軍中的難處,但這錢是不能動的,彆看軍中漢人少,卻沒人知道誰是廠衛番子。
再說了,這筆錢還要被監察司和軍吏司核實呢,差的少查不出來,這麼多怎麼可能查不出來呢。
“陛下沒褫奪了我的爵位,已經是好的了。”
“戰功沒了。”
陶成痛得齜牙咧嘴:“去,把宋綎叫來,你老子跟他談談。”
陶魯立刻想到,父親要養寇封爵,逼宋氏造反,然後誅滅宋氏,借此功封爵。
“就你聰明?”
陶成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你爹我這麼傻嗎?”
“那您是?”
“老子心情不好,把他叫來,抽他一頓!”陶成氣哼哼道。
陶魯翻個白眼。
讓人去把宋綎進來。
宋綎也倒黴,聞聽嶽正四人被抽打後,他好心好意去探望,被嶽正、項文曜轟出來。
那李匡最不是東西,竟讓人抽他十鞭子,才放他離開。
然後被人帶到陶成這裡。
看見氣哼哼的陶成,宋綎直接跪在地上:“求大人饒命啊!”
“滾蛋,老子疼著呢!”
陶成生氣道:“陶魯,伱動手,抽他!”
宋綎嚎啕大哭,你們打仗我助戰,我想歸降你們不讓,現在你們生氣拿我當出氣筒,為什麼這麼欺負我啊。
堂堂水東宋氏的家主,哭得那叫一個淒慘。
奢誌傑也沒好到哪裡去。
他沒來探望,被嶽正扣個帽子,吊樹上吊一夜。
第二天早晨,這對難兄難弟抱頭痛哭。
嶽正還疼呢,誰管他們死活啊,要是造反就更好了,戰功不就來了嘛。
播州宣慰司改為播州府,貴州版圖正式形成。
就剩下水西安氏最後一個大土司了。
而安氏不停給中樞上疏,請求歸附,卻沒人理他,孤塚枯骨而已。
何文淵運氣不錯,沒被皇帝抽,看見四人被抽,蠕了蠕唇,皇帝還是那個皇帝,一點沒變。
他是四川四年,官聲很好。
但他卻知道,自己這個四川督撫,要當到頭了,皇帝讓他來當督撫,看的不是官聲,而是能力。
他在四川四年,沒有徹底蕩清土司,已讓皇帝不滿了。
估計等韓雍任期到期,就會調韓雍入四川。
他則安安穩穩回中樞吧,。
何文淵接受奢家投誠,將永寧宣慰司並入瀘州,瀘州從州升格為府。
奢家掏了一千五百萬給皇帝,並交出兵權,家族遷出永寧,去京師任世襲武勳,賞賜個伯爵,卻沒世券,得自己掙。
而在中樞。
“貴州平定,隻是時間問題了。”
五月十五,大朝會日,李賢在內閣主持會議:“水東宋氏,願意繳納一千五百萬,舉家遷出貴州,一應山寨願意出丁三萬,徹底歸降大明。”
“水西安氏,也想出錢,但嶽正不鬆口。”
言下之意,就是嶽正想要戰功。
李賢環視一周道:“陛下想讓楊氏的俘虜去修路,我覺得大材小用了,乾脆編入軍中,送去新益州。”
“水西安氏,也繳納錢財,舉家遷出貴州就行,再出丁十萬,貴州不能再拖了。”
“宋氏和安氏,該封爵封爵,但不賜世券,世券自己去掙,掙不到就一世伯爵而已。”
“交趾傳來的消息,新益州的情況很不好。”
“東南聯軍號稱二百萬,冒著雨季攻打新益州,雖能守城,卻被壓著打,已經有軍隊穿入新益州了。”
“邢國公尚且在廣西練兵,新益州僅靠郭登三人十五萬大軍撐著。”
“這場仗事關大明的顏麵,百越之地的百年安定!”
“這是國戰,必須要勝!”
李賢一錘定音:“所以,國內,能安定則安定,貴州不能打了。籌集軍糧送去廣西,隨時支援新益州。”
“首輔大人說的沒錯,貴州土司被大明養了百年,又靠近內地,已經算養熟了。”
王複附和道:“關鍵此地沒有油水,如今種植上玉米,人口少還能糊口,若人口多了,自給自足都難。”
“就不要再發動戰爭了。”
“水西安氏、水東宋氏、永寧奢氏願意繳納足夠的銀子,全家離開貴州,就可以了。”
“當務之急,一個是北征兀良哈,一個是南麵打國戰。”
“好在朱英警覺,沒有往新益州和暹羅交界處移民,否則問題就大條了。”
“隻要能守住過了雨季,一切都好說。”
王複道:“今年年景確實不好,五月了,沒下幾場雨,怕是真有旱情。”
“有也無妨,已經讓各地挖井了,有了井水灌溉,不至於太慘。”耿九疇道。
幸好皇帝推廣手壓井,還令鐵廠多多打造,半賣半送,讓民間普及。
到時候百姓用地下水自己灌溉,總能有點收成。
“內閣應該下旨,讓百姓不要賣糧,防備旱災。”白圭道。
他其實想說,讓百姓不要賣糧。
百姓又不傻,家裡剛有點存糧,怎麼可能賣掉呢。
“絕對不行,若把旱災傳揚出去,三人成虎,指不定會什麼樣呢?旱情沒咋樣,百姓就先亂了。”
李賢搖頭:“隻能打壓糧商,不許糧商收糧。”
“那能管住幾個人?”白圭覺得是無用功。
“管住一個是一個,中樞再放出風去,收購一批糧食。”
民間之事,中樞真的管不了。
李賢話鋒一轉:“陛下說的捕撈海魚,用魚乾救災,再普及橄欖樹,熬製橄欖油,還要開墾吉林的耕地,雜交水稻,讓稻種適應吉林的寒冷。”
“熬過這幾年苦日子,後麵就好過了。”
“開海的詔書已經擬定好了,欽天監挑出個良辰吉日,就頒布全國。”
雖然沿海百姓已經出海了,但正式詔書並沒有頒布。
如今正式頒布,上麵特意寫了,開海後永不禁海。
詔書擬定了很多份,還要張貼皇榜,昭告天下。
這件事當然沒意見了。
“昨日,湖北督撫年富上疏,說施州土司徹底蕩平,整個湖北,再無土司半寸之地。”
“得兵11萬,金銀140萬兩。”
“本首輔的意思是,這些土兵送去廣西,交給邢國公集訓。”
“施州衛改為施州府,原永順宣慰司,改為永順州。”
“諸位意下如何?”
永順宣慰司是去年蕩平的,今年年富又蕩平了施州衛,整個湖北,再無土司之地。
“不如並入施州府,何必單獨設一州呢?”王複道。
卻被李賢否決了:“設兩地更好,謹防互相串聯造反。”
“而湖南,估計也快犁平了,保靖州宣慰司上疏求饒,此時正在被韓雍圍攻,今年肯定能徹底蕩平。”
“如此一來,兩湖之地,就徹底成為內地,隻需要一點時間,就能完全富裕起來。”
“陛下想建成兩湖大糧倉,如今已經播種了占城稻,長勢喜人,十年後,就是魚米之鄉。”
年富和韓雍是有大功的,這兩個人回京,是一定要入內閣了。
“陛下要拆分四川,變成兩省,用來挾製烏斯贜和朵思。”
李賢又議下一件事:“我認為可行,四川太大了,又是盆地,雖然富裕,卻礙於地形,無法騰飛。”
“拆分之後,兩省就能拋掉包袱,成為大明西南最富裕的兩個省份,未來能持續給中樞輸血。”
這話說得在理。
關鍵是拆分之後,又會多出一些官員,這是好事。
隻是財政負擔又增加了。
李賢看向李秉。
李秉擔任財部尚書後,一直話很少,存在感很低。
“下官認為中樞能承擔得起費用。”李秉道。
“拆分之後,蜀渝就更加重要了。”
“而貴州平定後,就必須要快速平定雲南土司,麓川正在攛掇雲南的土司造反,已經有人聽了。”
“黔國公傳來的消息,認為雲南不穩。”
“陛下想派年富、韓雍去擔任兩地督撫,年富任重慶省督撫,韓雍任四川省督撫。”
“何文淵則回歸中樞。”
這裡麵就有意思了。
皇帝擺明了瞧不起何文淵的水平,想用更厲害的年富和韓雍,去震懾兩省。
尤其是韓雍,督撫最難之地,卻幾乎和年富一起,把湖南蕩平,可見其軍事能力。
所以,派他去新四川,就是要上雪山打仗,也要去朵思打仗,畢竟要擴充地盤嘛,韓雍能勝任,年富也厲害,兩個人絕對是珠聯璧合。
此事也定下來。
韓雍和年富,本該入閣的,卻又要督撫三到四年。
“今年年底,要撤掉廣西、廣東、福建和浙江的督撫,安徽和江蘇督撫也不遠了。”
“陛下的意思是,入內閣。”
大家心知肚明,皇帝要用督撫入閣,一是讓閣臣更了解地方;二是皇帝需要實乾型人才,不需要高屋建瓴的人。
這就是姚夔爭不過李賢的原因。
武學也在有條不紊的鋪設,建房子、招軍官任教,於謙雖在廣西,卻也在做這件事。
“陛下何時回鑾?”一直不說話的姚夔忽然問。
皇帝離京快兩年了,江南也快徹底平定了,也該回來了。
“冰河上凍之前,就會回鑾,內監已經在準備了。”李賢也清楚,沒法定時間。
姚夔目光閃爍。
又討論一些瑣事,便散去,回衙門處事。
在京師掌管九門提督府的趙輔,實在悲催,他剛走,貴州就打仗了,大好的功勞沒了。
又聞聽皇帝因責備貪腐,免去了嶽正四人的功勞,他竟嘿嘿樂了起來。
該!
北軍已經回到京師。
正在籌備北征,戶部和財部、太仆寺都很忙,軍器局、兵仗局也繁忙。
軍器局和兵仗局的工廠挪去了通州。
趙輔也開始整頓軍備,遴選兵卒。
北征軍共有三路,趙輔、楊信、毛忠三路,各統領騎兵兩萬,步兵兩萬,合計十二萬大軍。
楊信護送太子朱見深回京。
周氏沒等到殉葬,就病倒了,孫太後法外開恩,饒她一命,如今命懸一線,皇帝恩準太子回京照料。
很顯然,皇帝釋放出政治信號,就是要換太子了。
楊信率虎豹軍護送回京。
除了三路主力之外,還有遼寧軍為輔,顧榮、牛珍、鄭古塔各率一萬人,隨時馳援。
五月十八,朱見深抵達京師。
看見這座熟悉的城池,鼻子有些發酸,他被引領著進入崇智殿。
崇智殿在紫禁城外,太液池東岸,毗鄰紫禁城,對麵是蕉園。
朱祁鎮的妃嬪子嗣,暫時安置在此。
畢竟南宮停靈用呢。
朱見深看見母親的時候,她已經奄奄一息了,臉上已經全部潰爛了,人形如厲鬼。
雖然和母親沒多少感情,卻還是眼淚簌簌而落。
“太子,你、你怎麼回來了?是陛下的鑾駕回京了?”周氏強撐著坐起來。
宮中卻沒什麼人伺候,那些宮娥哪裡肯伺候得了花柳病的王妃,都偷懶去了。
周氏也使喚不動她們,隻能在這裡等死。
她病情惡化的嚴重,不知道什麼時候就閉眼了。
朱見深也不想去扶她,擔心傳染。
“回王妃,陛下尚在南京,聞聽王妃病重,叫我回來侍疾。”朱見深低眉順眼。
轟的一聲,周氏腦袋一片空白。
皇帝什麼意思,她還不明白嗎?
“陛下怎麼如此狠心啊?”周氏痛哭。
朱見深也不說話,他已經看開了,隻當一個閒散王爺就好了,最好能分封出去。
否則,等陛下駕崩之時,就是他殞命之時。
周氏又眼巴巴地看著他:“那、那陛下可曾許諾你,封你外藩?”
“此等大事,陛下豈能明說?”朱見深覺得母親真蠢。
她命懸一線,想不了太多了,隻覺得命運多舛。
哭了一會,眼淚順著潰爛的臉頰流下來,充滿臭味,朱見深莫名後退一下,眼中閃過嫌棄之色。
“太子,我命不久矣了。”
“但崇王還小,你能不能替我照顧他呀?”
周氏眼巴巴地看著大兒子:“你、你雖過繼給陛下,卻依舊從我肚子裡爬出來的。”
“你和崇王,一母同胞。”
“能不能,幫他謀劃一番?”
周氏不是傻子,能在景泰帝手裡苟活十二年的大兒子,絕對不是一般人。
她死了,最擔心的就是小兒子。
至於長女重慶公主她倒是不擔心,一來是重男輕女,二來重慶威脅不到皇位,景泰帝不會難為她的。
朱見深忽然抬頭,看了一眼那張令人作嘔的臉龐,他的親生母親。
記憶中,已經模糊了的人影。
倏地一笑,又垂下頭:“我會儘力而為。”
周氏不解,這長子的眼神裡,十分複雜,她看不懂。
她時日無多,無暇多想了。
“陛下對周氏心有忌憚,等你就藩時,最好能帶著周氏一族,去外藩之地,也能幫襯你一二。”
周氏喃喃自語:“還有你重慶姐姐,她到了婚嫁的年紀,你要幫她留心,物色個好夫婿。”
“等我死後,能否請陛下開恩,把我和倭靈王合葬?”
她聲音越來越低。
朱見深卻不應答,過了良久,她一點氣息都沒有了。
慢慢的,朱見深抬起臉龐,臉上沒一絲淚水,隻是怔怔地看著她:“您就一點都不惦記我嗎?”
“我生在皇宮裡,自幼長在陛下膝下,冷冰冰的。”
“可知我在宮中是怎麼熬過來的?”
“如今這太子之位也沒了,陛下又反複無常,性格多疑,若他不外藩於我,我怕是很快就要追隨您而去了。”
“母親,我也是人啊。”
“我也希望有人疼愛,而不是從小就生活在刀光劍影裡,我不是生來堅強,而是不得不堅強。”
“您臨終之時,讓我照顧這個,關心那個。”
“卻為何沒問問,誰來疼愛我呢?”
“我也是個孩子啊!我才十四歲啊!”
朱見深麵無表情,慢慢站起來,走出了這間偏殿,看著陰沉的天空,幽幽地吐了口氣:“這世上最關心我的,隻有她,若我為帝,定讓她擁有這天下的一切。”
“若我外藩,必請陛下允我,封她為後。”
“隻有她對我才是真心的。”
朱見深生出後悔之意,不回來該多好,在南京,起碼還有她陪著,回到這裡,就隻有冰冷的宮殿,和一群他討厭的人。
他心煩意亂的離開崇智殿。
返回東宮居住。
他不用回南京了,也不求太子之位,隻求能保全一命。
心裡也琢磨著,外藩之事,皇帝會不會反悔,他在前朝沒有羽翼,內宮也沒有臂助。
不過,這是好事。
朱祁鎮、周氏一死,他變得孑然一身,皇帝反而不會再疑他。
他翻開一本精致的書籍,扉頁上印著大明地圖,看著如此龐大的版圖,心中生出一絲希冀。
轉瞬又擔心起來,皇帝兒子那麼多,會有他的份嗎?
若能得聖母寵愛,說不定還有機會……
不行!
絕對不行!
聖母和皇帝討價還價,必沒有好下場,這個時候絕對不能倒向聖母,要繼續裝傻,並不斷上疏,請求廢除太子之位,並請皇帝下恩旨,娶萬氏為妃。
他越聽話,得到外藩的機會越大。
也不能去試探皇帝的口風,皇帝心思詭譎,誰也不知他下一刻會想什麼。
看看侍奉皇帝的於謙、胡濙,個個老狐狸,都心驚膽戰,可見皇帝心性如何。
朱見深是極聰明的。
又兩千,還完了,聖誕快樂!
請記住本書首發域名:..bigeba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