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爾博亞在很多地方打過仗——苦寒之地,熾熱之地,到處都是瘋子的廢墟或美好到讓人不敢相信這裡竟然會爆發叛亂的山清水秀的好地方
拜戰爭與他的職業所賜,他這輩子去過的地方多到帝國內大多數人想都不敢想,但他從來沒覺得這是一件好事。
說到底,他去這些地方的目的隻有一個。
巴爾博亞把手中光槍的扳機扣到死。
赤紅的光束從他手臂的前端迸發、綻放,刺破寒冷的空氣,將一種他根本認不出來到底是什麼的東西打翻在地。那東西一身毛皮,體型不大,利爪卻粗如阿斯塔特們的戰鬥匕首。
儘管如此,但它仍是血肉之軀,隻要被光槍打個三兩發就必須得倒下。
沒得商量。上尉發狠地暗想。這叫什麼來著?啊,是的,物理規律
他轉身,繼續用手潑灑火雨。
更多和他一樣穿著黑色軍裝的年輕人也正做著同樣的事,光束掠過低矮的雪丘,命中大片大片相似的野獸。
它們倒在地上,屍骸在同類有力的後蹄之下爛做泥巴似的東西,滲出臟兮兮的紅色,沒入雪中,然後變成不起眼的汙漬
巴爾博亞默默地估算起距離,兩百米、一百米、五十米——他眯著眼睛站在寒風中,迎麵凝視這群好似雪崩般的狂獸,卻在它們逼近到三十米時忽然鬆開了手,讓槍自然地垂落。
早已被磨損到貼合他皮膚的布帶猛地向下一沉,沒能對他造成任何影響,他的動作依舊流暢。
一串手雷從身後遞來,被他看也不看地反手抓住,然後拔掉保險栓,振臂一扔。更多的手雷串緊隨其後,從黑衣獵犬們的手中不斷扔向前方.
在此之後,要做的事情就隻有就地趴下,但光槍那沉悶的槍聲仍然不絕於耳。
在七分鐘以前確認要麵對這群野獸的那一刻,第六連的作戰陣型便立刻被確立。三十人做第一批火力手,餘下七十人按槍不發,直到那老掉牙的連環手雷飛過天空,他們才會開槍,填補火力上的空缺。
趴在雪中,在耳鳴與火浪帶來的刺痛中默數了三秒後,巴爾博亞一個翻滾起身,抓起槍繼續開火。
他手裡的這隻‘獵犬四型’短型激光步槍是地獄獵犬整個部隊共同服役期限達到了三個世紀後的特彆嘉獎。
這一型號脫胎於可靠的馬斯托MK2式,單發光束的能量等級在21兆圖,此威力在平叛作戰中已經非常可怖,但遠遠不是獵犬四型的極限。與此同時,它還擁有大容量的能量電池,最高可支持一百二十次普通射擊或四十次的高能射擊。
它足以支撐起地獄獵犬們在任何情況下的作戰需求.很快,所有朝他們發動襲擊的野獸就都成了屍體,無一幸免。
上尉悄悄地鬆了口氣,低頭更換能量匣,戴好的耳麥裡卻突然傳來了一陣嘈雜的聲響。
他皺起眉,聚精會神地聆聽了一陣,但很快,那聲音便和他的期待一同消失了。
他暗罵一句,換好彈匣,又檢查了自己一番,確認沒有任何沒有察覺到的傷勢,這才抬起頭看了看天空。
在他的記憶裡,這個該死的博物館有一大塊暗沉的穹頂,黑得令人心慌,仿佛其中隨時都可能衝出些食人怪物來。
但現在不是了,現在,騎在他們所有人頭頂的景象是一片慘白的天穹,萬裡無雲,陽光刺骨。
低低的地平線一直漂浮到遠端,現出大塊大塊寂靜的純白色,四周充滿寒意,若非獵犬們的軍裝較為厚重,他們現在的狀況恐怕還要更為糟糕一些.
“上尉。”一個聲音從他背後傳來。“我們還是聯係不上斯凡特將軍。”
巴爾博亞撇了撇嘴——兩個小時前,他重新歸隊時絕對不會料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能在一位將軍的手下受其直接指揮,甚至於這位將軍的頭上還有一名元帥.
而這一切都得拜那個不知道為什麼要建這麼一座博物館的瘋狂異形所賜。
若不是它這麼胡搞亂來,他們現在的情況絕不至於被動到這種程度。
通訊出錯其實倒還是小事,擔任先鋒就是要做好在最不利的環境下奮戰的準備,但問題在於,獵犬們原本是準備在博物館中作戰的,而非這片見鬼的冰天雪地。
上尉轉過身,對他的副官做了個手勢,麵上閃過一個粗野的笑。
“聯係不上就接著聯係,直到聯係上為止。這點事情你也要跑來和我報告嗎,滑頭?”
他親切地喚出對方的稱呼,並向他走去,一把搭住了那年輕人的肩膀。
“但我得把醜話說在前頭,如果待會又發生點什麼不太好的事,比如咱們往前走了一段距離,結果這冰天雪地就像之前的博物館一樣不見了,變成了爆發的火山或者其他什麼見鬼的地方,我就不得不下令讓通訊兵暫時放下手上的活計了.”
被他攬住的年輕人猶豫了一下,但還是點了點頭:“好吧,上尉——雖然這不符合軍紀。”
“快滾吧,滑頭,你他媽的。”上尉笑罵著鬆手讓他離開。“我才是長官,你居然還拿軍紀壓起我來了?”
滑頭對他敬了個禮,一溜煙地跑開了。
周遭不斷傳來補槍的聲響,沉悶異常,聽來幾乎像是有人在用錘子擊打砧板上的肉餡。巴爾博亞收斂他的笑意,再次看向天空,幾乎是在對那慘白的陽光怒目而視。
他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可是,自從他醒來,發生在他世界中的一切就沒有一件是他能夠明白、能夠理解的。
事到如今,上尉早已放棄了思考,轉而將兩句從軍開始時就一直刻在腦海深處的信條拿到了眼前。
忠誠、無畏。為了帝皇。
上尉舔著牙齒舉起槍,下令集合。第六連以極快的速度響應了他,黑色軍裝下的這些血肉之軀沒有一個受到傷害,仍然是他們入伍數年後久經鍛煉而出的可靠模樣。
他一一掃過每張臉,不自覺地將他們與自己記憶裡那些最開始認識的人做了對比.
那些站都站不直、滿臉刺青與痞相的人渣和這些臉龐乾淨,眼神堅定的年輕人完全沒有任何可比之處。
一瞬之間,曾從那個名為讚德瑞克的異形口中聽來的話浮上心頭。
“我確實早該死了,但我至少比你懂得多,上尉!你還傻傻地搞不清楚狀況呢,你以為你的種族和帝國已經滅亡了,是嗎?你錯了,他們還活得好好的呢!”
上尉拍拍自己的肩膀,以掩飾其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