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靈哈哈一笑,忽然叉起腰來,點了點頭:“你想聽故事,是嗎?這可不行,除非你也拿一個故事來和我交換!”
“恐怕我沒什麼故事給你。”
“謊言!”死靈立刻反駁。“我隻需看上一眼就能知道你是個了不起的戰士——而你竟然能說出這種話?難道你沒有經曆過蕩氣回腸的大戰,或遇見一個可敬的對手?”
大戰有,有很多,但可敬的對手?
聖吉列斯輕輕地歎了口氣,將手中戰刃投擲回去,然後點了點頭。
“有,有一個。”大天使說。“他叫卡班哈。”
“還有呢?”死靈單手接住那把沉重的戰刃,輕若無物般將它旋轉一切放在地上,然後迫不及待地追問。
“我不想說更多——我是來這裡和你們戰鬥的。”聖吉列斯搖搖頭,單手提起了那把屬於小人的劍。“繼續吧,死靈。”
“我叫阿斯梅弗克,人類。”
“聖吉列斯。”
死靈微微頷首,重新舉劍。
“很好。”它嚴肅地說。“那就來吧。”
戰鬥再次開始,二十二個回合後,它被聖吉列斯用那把劍腰斬。
散發著磷光的液體從高大的死靈身軀中噴湧而出,形如鮮血,反應堆緊隨其後地遭受重創,被聖吉列斯以單手硬生生地掏出。
儘管如此,周遭死靈卻無一人對準天使舉起它們的武器或是扣下扳機
阿斯梅弗克深吸一口氣,用顫抖的手摘下自己的頭盔,露出了一張毫無知覺的鐵麵。
“好痛——”它抱怨道。“——怎麼會這樣痛?”
聖吉列斯用劍支撐住它,答道:“被斬中就是會這樣的。”
阿斯梅弗克搖搖頭。
“我在我的記憶中,我受過傷,受過很多次傷,聖吉列斯。但我總覺得,這其實是我第一次被劍斬中。”
天使不答,隻是緩緩抽劍,同時伸手扶住這個古怪死靈的半身,不讓它掉在地上。後者古怪地低笑兩聲,眼中光芒逐漸消散。
“多謝你”它說。
反應堆的光芒徹底熄滅。
聖吉列斯沉默地直起身,鬆開手,讓手中那把劍掉落在地。他環視一圈,仍然沒看見半個露出敵意的死靈。
此時此刻,它們正低著頭,以古老的語言齊聲念誦著什麼。天使聽不懂它們的語言,卻能從中聽出哀悼與祝福。
他深深地看了它們一眼,雙翼展開,剛想離去,卻被一個死靈不朽者叫住了。
“還請你拿上將軍的劍。”它異常嚴肅地說。“這是勝者應得之物。”
——
奧比昂走入一間大帳,對那斜靠在鋼鐵之椅上的老將軍道出一個噩耗。
“阿斯梅弗克戰死了。”
戴冠將軍不急不緩地從沉思中抬起頭,像是才剛從一場夢中睡醒那樣慢慢地站了起來。他從王座上徑直走下,卻沒有停留,而是直接走出了大帳。
外界陰沉而死寂,滿是塵埃的風吹過他空蕩的肋骨之間,發出嗚嗚的回聲。天邊亮著深沉的綠光,他大軍中的主力與精銳正在做最後的準備。再過不久,他們就將順應他的意誌傾巢而出。
——是的,直到目前為止,讚德瑞克所派出的兵力都隻能稱得上是‘試探’的一種。
“大人?”他忠誠的侍衛在他身後發出低語。
讚德瑞克轉過身,對奧比昂搖了搖頭。
“給我一點私人空間吧,老朋友,這個消息可是讓我很傷心.就算我手下有那麼多能人猛士,阿斯梅弗克也絕對能名列前茅。若非他的出身有問題,他早已得到更高的地位。”
禦前侍衛對老將軍的多愁善感不管不顧,隻是冷靜地指出一個問題。
“阿斯梅弗克將軍一死,前線的指揮鏈就必須下移權限,但現在和他一樣複蘇了情感的指揮官並不多。我擔心我們的陣線會逐漸後移,大人。”
“這是必然之事。”讚德瑞克平靜地說道。“我們那些頑固而不知變通的可憐士兵們要如何與人類的精兵強將做對抗?隻憑手中所謂的先進武器嗎?”
他再次轉過身,麵向那片荒蕪的大地,緩緩講述自己的想法。
“任何戰爭本質上都是意誌與心靈之戰,除非科技之間的差距大到無可彌補.而他們恰好有些強大的力量能夠彌補我們在科技上的優勢。我一開始就知道,我們的前線部隊堅持不了多久。”
從軍事學院中畢業,卻從來沒真正意義上上陣統領部隊的禦前侍衛沉默半響,生硬地開口詢問。
“也就是說,您是故意派他們去——”
“——送死?”讚德瑞克接上他的話。
奧比昂無言以對,隻得低頭。
“倒也可以這麼說。”讚德瑞克若有所思地說。“任何指揮官都必須做出取舍,有人當奇兵,就有人要抗線。”
“你在軍事學院裡學到的東西大概沒教過你這件事,老朋友.沒有人會把這種事擺在明麵上來講,儘管我們這群人都對它心知肚明。”
他說著,卻忽然笑了起來,而後又搖搖頭,似有感歎的模樣。
“我們這群人——聽聽,奧比昂,我在說些什麼?我把自己和他們都類比成了戰爭的使徒嗎?我們以它為生,為它而死,被它浸染、改變、磨滅.有人淪為它的走狗,有人被它套上韁繩,更有甚者變得比奴隸還卑賤,隻顧著在兩軍之中討取鮮血,拚命舔舐。”
笑意漸熄,戴冠將軍舉起右手,緩緩握拳。刹那間,天空中風雲變色,深綠的死光從雲層深處狂暴的亮起,照亮巨大的形體,以及千百條方舟上無數的高大影子。
“好在我們不同。”他漠然地說。“我們不是戰爭的使徒,奧比昂,恰恰相反,假如這世界上真有一個戰爭之神,那麼”
閃電劈下,照亮他的身影,雲層被撕碎,死靈大軍傾巢而出。
“它也是我們的使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