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瑞坎滿腹牢騷地將法杖放下。
被倒流的時間隨著杖尾觸地再次開始流動,星辰之爪第三連的副官將一句奧瑞坎已經聽到不想再聽的話說了出來。
“.所以,賢者,你的意思是,這個死靈的叛徒能幫助我們離開這該死的鬼地方?”
奧瑞坎歎了口氣,毫不意外地看見魯夫特·休倫在說出這句話後愣了一下,然後立刻拔出了他放在腰間的一把爆彈手槍。
在他開槍以前,占星者抬手橫舉法杖,一股不算強烈的時間波就這樣擊中了休倫,使他拔槍的速度被放緩了一百倍。
當然,就算這樣,休倫也隻需要二十秒就能完成拔槍、瞄準到射擊的一整套過程,奧瑞坎已經經曆過這件事二十二遍了,他把每個過程所需要的時間都牢記在心。
“卡普蘭賢者——”他轉過身。“——你的算力應該能讓你猜出我手上為什麼會突然多出一根法杖,以及我不得不讓魯夫特·休倫副官此時身陷窘境的原因吧?”
紅袍人看了他幾秒,然後點了點頭。
還有十二秒。奧瑞坎鬆了口氣。
“那麼,能請你幫忙替我向他解釋一二嗎?”他馬上問道。
“我不做任何保證。”卡普蘭說。“但是,這應該不是你第一次倒流時間了,對嗎,占星者?”
奧瑞坎煩躁地放下法杖,又端正地坐了下來,沒好氣地答道:“是的,但我想我已經找到辦法來說服這個頑固的混蛋了.”
附著在休倫身上的綠光在他的話音落下後消散了,槍已在他手中,可他沒有開槍,而是以一種夾雜著惱火的困惑回頭看了一眼機械賢者。
“剛才發生了什麼?”他問。
“你被我放緩了時間流速——一種簡單的占星學應用。”
奧瑞坎自發地接上他的話,將法杖擱於膝頭,聲音聽上去很是無奈。
“請你不要認為我是在威脅你,我沒有這個意圖。我之所以要這樣做,完全隻是因為我不想被你開槍擊中.對於我們接下來要開展的這場談話來說,這一點至關重要。”
休倫看看他,又看看機械賢者,手中的槍始終沒有放下。
“解釋。”他說,聲如凍鐵。
奧瑞坎馬上開口,將他已經反複更改過二十二次的說辭一股腦地全部扔了出來。
“用你們的語言來說,我是一名占星術士,但這隻是一種淺薄的理解,我能做到的事情實際上要遠比它字麵上的‘占星’一事多得多,我能預知未來,操縱時間,對宇宙的基本法則進行更改.”
“簡而言之,用你們能理解的常識來說明,你可以將我當成一個不需要向亞空間支付任何代價的強大靈能者。”
“現在請看我手中的這根法杖,它是我地位與榮譽的證明,當然,在我被宣布為叛徒以後它就被奪走了。我們的議會將它變成了一種類似於獎勵之類的.展示品,將它放在了索勒姆斯內部。不久前,我親自將它拿了回來。”
“所以呢?”休倫不耐煩地問。
“所以,有了它的幫助,我現在勉強可以恢複我昔日才能的百分之一了.另外,魯夫特·休倫副官,這段對話實際上已經發生了二十二次,我們正在進行第二十三次。”
奧瑞坎麵無表情地說,同時將雙手舉高,沒有像第二十二次那樣習慣性地摩挲他的法杖——那一次本來一切都進行的很順利,但他的老習慣似乎被這個固執、易怒且十分小心眼的人類誤認成了一種威脅的前兆
現在,奧瑞坎寧肯暫時放棄自己的習慣,也不願意再來一遍了。
他那僅剩下的核心已經過熱到有點危險了,再來幾次,他恐怕會死在紛亂的時間流裡,那可是一種比消散在破碎的維度之間更為糟糕的死法。
聽了他的話,休倫沉思了一會。然後他轉頭看向卡普蘭,後者以一種安靜、理性且足以令人信服的語調緩緩開口。
“占星者所言非虛,他的確有逆流時間的本領,我見過許多次他用這一招愚弄索勒姆斯博物館的看守.”
“也就是說你的確很有能耐,異形。”
休倫蹲下身來,將雙手搭在膝蓋上,像一個無所事事的閒漢那樣打量起了奧瑞坎,他手裡的槍總算沒有再對準他了。
“我不會用這種詞來形容我自己。”
奧瑞坎十分有禮貌地回答,同時馬上將話題引向了另一個方向,顯得很焦急,而他甚至沒有掩飾這一點。
“副官,你就不好奇我為什麼要倒流整整二十三次時間嗎?”
“我當然好奇。”
奧瑞坎馬上舉起右手,指向天空,將一切都以篤信的語氣全盤托出。
從塔拉辛那個瘋子對自己的世界所做的沒有底線的實驗,再到過一會他們這夥人即將經曆的世界崩塌景象,甚至是他為什麼要一次次回來試圖拯救他們這群人類的理由.
他全部說了,沒有半點隱瞞,姿態放得極低,但仍然保持著尊嚴。
“.我說完了。”奧瑞坎長出一口氣。“現在輪到你做決定了,副官閣下。”
沒有多問,沒有嘲笑,甚至連一丁點的吃驚也沒有——魯夫特·休倫站起身來,用洪亮的聲音向營地內的所有人下達了他的命令。
他要求他們全部上車集合,隻帶最基本的物資,多的東西寧願留在這兒也不要帶上車占據本就不多的載客空間。
然後他對賢者與仍然坐在地上的奧瑞坎做了個手勢,帶著他們走向了帳篷、板條箱和轟隆隆的引擎之外的一片世界。
“你想合作,是嗎?”休倫盯著奧瑞坎問道。
“是的。”
“什麼樣的合作?我的意思是,暫時的那種,還是你打算投誠?”
奧瑞坎吃了一驚——他怎麼也沒想到這個阿斯塔特會以一種誠實到近乎粗俗的態度把那兩個字扔出來,摔在他臉上。
假如占星者仍然擁有血肉的話,他的臉色現在一定十分好看,隻可惜他如今隻有一張鐵麵,所以他看上去仍然是那副平靜的模樣。
當然,他的語氣聽上去卻異常古怪,乾巴巴的,像是被人往肚子上揍了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