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隻聽得噗一聲,烏黑的臭血從這矮小的商人口中噴湧而出。
然而,在那危急的最後關頭,賈科卻選擇低下了頭,沒有讓半點血飛濺到櫃台上麵,染汙客人的證件與協議。
“老板?!”弟弟約克蘭驚叫出聲。
賈科有心想說點什麼,眼前的黑暗卻越來越濃。彆說說話了,他甚至連睜眼的力氣都快沒有了.
然而,就在這黑暗之中,一個有力的、沉穩的聲音卻突然亮起。
那聲音說:“把他抬到這裡來。”
約克蘭驚疑不定地扭過頭,看向那個可疑的男人。後者平靜地與他對視,做了個手勢。
那是軍中的交流方式,意為‘照我說的做’,約克蘭心中疑慮更甚,身體卻不由自主地動了起來,將於他們有恩的老商人抬到了另一側的櫃台上。
可是,就是這麼短短幾秒的功夫,賈科的情況便再次惡化。他已經不是在吐血了,而是在湧血。漆黑的汙血從七竅中不斷地向外湧,惡臭撲鼻,場麵十足駭人。
眼見此景,男人卻不見有半點驚慌,隻見他抬手按住老商人的胸膛,隨後從懷中取出了一根銀色的圓柱體。
他按動尾端,它的頭部便陡然彈出一根長針。
“這是什麼?”約克蘭趕緊詢問。
“藥。”男人說,然後將它刺入老商人的脖頸,再次按動尾部.
某種極為明顯的氣動擠壓聲一閃而過,賈科的身體隨之一同繃直,而後竟開始了劇烈的掙紮。
若不是親眼所見,恐怕任誰也不可能相信一個矮小的老人居然能那樣有力地揮舞手臂。
不過,這癲癇般的一幕來得也快,去得也快,不過短短十幾秒時間,掙紮便停止了,賈科也迷茫地睜開了眼睛。
約克蘭趕忙湊上前去,老人看見他,眼睛一亮,顯然是想說點什麼,卻突然爆發出了一陣極為劇烈的咳嗽。
腫塊、碎肉與某種可疑的機械隨著這陣咳嗽一同從他口中蹦出,當然,還有再無半點臭氣的鮮紅的血。
終於,半分鐘後,賈科虛弱地開了口。
“.我這是怎麼了?”
無人回答,約克蘭一臉茫然,而作為始作俑者,男人卻彎下腰,從地上撿起了那躺在血泊中的機械。
他直起身,將它舉起,細致地看了一會,然後將它收了起來。
“您一個月前找的那個醫生,就是為您做延壽手術的那個。”他輕聲開口。“他的診所在哪裡?”
賈科驚愕地看著他,卻仍然結結巴巴地回答了問題:“在,在水手港第六大道那兒,你一到就能看到,很顯眼的”
“名字呢?”
“巴琳達·萊索羅恩。”
“很好。”男人點點頭,便不再言語,而是回到櫃台前,拿起筆來將那份協議完完整整地寫完了。
他將其遞給老商人過目,後者就這樣在無措與茫然中確定了交易的合法性。
五個泰拉日,即120小時後,一艘貨船便將帶著他要的五個標準單位的淡水,走官方航線,前往努凱裡亞
“交易愉快。”男人說,伸出右手,打算與老人相握。
隻是,就在這個關頭,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卻從櫃台後方被打開的木門後響起。
緊接著,是哥哥楚蘭科起初嘶啞,而後暴怒的聲音。
“老板,事情辦完了!是羅爾船主接了咱們的.天殺的!”
“等等——”
老人隻來得及驚呼這一個詞,便看見他的保鏢從櫃台後飛身而起,朝著男人直撲而去。
在這一刻,恐怕隻有帝皇才知道他的腦海究竟有多麼混亂。
不過,老人預想中的流血事件並未發生,因為楚蘭科已被一隻有力的手臂於半空中攔了下來。
某種寒意在瞬間爆發。
“——楚蘭科!”直到此時,賈科的後半句話方才出口。
他呼喚的對象則迷茫地站在地板上,回頭看了他一眼,神情介於憤怒與恐懼之間。
他被某種陰影籠罩了,那陰影來自一個突然變得如山一般高的東西,它的皮膚與死人一般慘白,雙眼在兜帽下形如黑洞,正擋在楚蘭科與那神秘的男人之間
一陣沉默過後,男人緩緩開口。
“還請原諒。”他拍拍手,以吸引注意力。“我的.改造機仆設定的是自動反擊模式,因此差點釀成血案。可否不要將這點小小的摩擦上報給法務部呢,賈科先生?畢竟,咱們的交易應該還算愉快吧?”
“.當,當然。”老商人咽了口唾沫,手腳冰涼地說道,雙眼仍然直直地盯著那個所謂的機仆。
“非常感謝。”
男人微微一笑,來到櫃台前,將文件放入公文包內,隨後便大步轉身離開。
他的保鏢也緊隨其後,步態落地毫無聲息,如一個鬼魂或影子。
一分鐘後,直到被他們推開的大門沉重地合攏,發出一聲巨響,店內的三人方才回過神來。他們麵麵相覷,均不明白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
而這件事,恐怕隻有此刻已走出半條街的男人,和他的改造機仆保鏢才能明白。
麵對著明顯因畏懼他而四散開來的人潮,‘機仆’湊近他的保護對象,低聲開口。
“現在就去嗎?”
“現在就去。”男人說。“不過不要心急,亞戈,我們可以先去吃點什麼。”
他眯著眼睛望向不遠處的一座高樓,五光十色的霓虹燈牌在夜幕中閃閃發光,映入他的雙眼,泛出一陣非人的冷意。
“為什麼?我不餓,而且,你也用不著吃東西吧?”
“我就是想吃點,不可以嗎?”男人沒好氣地說,冷意突然消散了。“難不成我還不能吃點本地特產了?”
“隨你的便.話說在前頭,我可不吃。”
被稱作亞戈的人如此咕噥一句,隨後便直起腰,再次扮演起了一個機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