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穗寧有很多話想說,最後卻隻化作了一聲歎息。
斯人已逝,就算韓延柏再悔恨,也換不回白氏一條命了。
“二哥不必自責,其實我早就知道了。”
薑穗寧看向窗前擺放的青玉花樽,裡麵斜插了三兩支殘荷,不知擺了多久,失去了水分的滋養,已經變得枯黃脆弱,隨時都會折墜。
她對韓延柏說:“如果二嫂在天有靈,我想她一定希望你能照顧好三個女兒,讓她們平平安安地長大。”
韓延柏舌尖苦澀,艱聲道:“我明白,我都明白,這段時間多虧了昭昭幫忙,等我離京外放後,我會讓迎兒的生母操持後宅,我……”
迎兒是他的二女兒,生母是白氏的陪嫁丫鬟,當初也是白氏做主抬她為姨娘的,她對白氏很忠心,想必也會好好照看念兒和盼兒兩個孩子。
韓延柏沒有說出的話,是他這輩子都不打算再娶妻了。
他欠了貞娘的,就用餘生來慢慢補償吧。
兩天後,韓延柏越過老侯爺,直接找上了韓家的老族長,輩分最高的三叔爺,請他主持開祠堂,把自己和韓昭兄妹過繼到其他族人名下。
這一下子鬨出的動靜可不小,許多族人都被驚動了,紛紛趕來祠堂打探情況。
老族長已是耄耋之年,須發皆白,臉上的褶子耷拉了好幾層,眼睛都睜不開了,但頭腦卻還很清晰,說話慢悠悠的。
“二郎啊,你可是侯府原配嫡子,眼看著就要升五品京官了,你是咱們家族的榮耀啊,怎麼能如此衝動呢?”
韓延柏跪在密密麻麻的祖宗牌位前,態度堅決。
“三叔爺,不論我承繼哪一房的香火,我都是韓家子弟,這一點永遠不會變。”
三叔爺咂吧著煙袋,又等了一會兒,終於等到從侯府趕來報信的族人。
“侯爺說了,一切任憑三叔爺處置,他沒有意見。”
圍觀的族人紛紛嘩然。
老侯爺這是鐵了心,不要這個兒子了?
三叔爺無可奈何,隻好翻開族譜,將韓延柏的名字從侯府這一脈劃掉,又寫到了另一支斷了香火的嫡係下麵。
“算起來,韓郊還是你父親的隔房堂弟呢,以後你就是他這一脈的嗣子了,逢年過節,彆忘了給他上香供奉。”
韓延柏找到韓郊的牌位,端端正正叩了三個頭。
他又跟三叔爺說,讓他把妹妹韓昭的名字也落在自己旁邊。
女子在族譜上向來是可有可無的,三叔爺不置可否,順手就寫過去了。
這時那位去侯府的族人又開口了,“侯爺還說,讓人把三房嫡媳薑氏的名字,改到四房下麵。”
三叔爺費力地睜大眼睛,像是沒聽清似的,“你再說一遍?”
這平遠侯府是怎麼了,兒子不要了,連兒媳婦也要換一個?
薑穗寧之前一直和韓昭站在角落裡,見狀走上前,將韓延青要兼祧的事娓娓道來。
三叔爺的手微微顫抖,一臉聞所未聞的神情,連連搖頭,“胡鬨,這不是亂套了嗎?”
就算要兼祧兩房,那也該是後娶進來的媳婦,承繼四房香火。
哪有讓已經進門的媳婦換個男人的?
三叔爺隻覺得嘴裡叼的煙袋都沒滋味了,沒好氣的道:“我看你們侯府乾脆自己另立一本族譜算了,想怎麼改就怎麼改!”
薑穗寧低頭不語,纖細的背影看起來柔弱又可憐。
她隻是個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小媳婦,哪能做得了男人的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