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歲初一直守在重症監護室門口不肯離開。
她呆愣地望著緊閉的門,眼眶發澀乾痛,卻沒有再流淚。
就那樣呆呆的、眼神空洞的望著。
陸祉年坐在她旁邊看著她,心被狠狠揪起。他感覺薑歲初像是一個沒有生氣的瓷娃娃,仿佛下一秒就要碎掉。
他垂眸看著她手指上血紅的牙印,擰緊眉頭,“寶寶,我們先去擦點藥好嗎?”
薑歲初呆滯地收回視線,看了眼自己的手,緩慢搖頭,“不要。我要在這等奶奶。”
陸祉年還想說什麼,這時舒媛交完費回來,手裡還拿著幾支藥膏。
舒媛坐到薑歲初另一邊,“歲寶,手給媛姨。”
薑歲初愣了下,看著舒媛手裡的藥膏抿了下唇。
她將手遞過去,聲音很低的說,“謝謝媛姨。”
舒媛小心翼翼地給她上藥,“跟媛姨還說什麼謝謝。”
她邊擦藥邊說:“醫院這邊我已經打點好了,醫生那邊我剛也去問過。奶奶這幾天情況已經有所好轉,過兩天就可以轉普通病房。”
薑歲初抬眸看向舒媛,“真的嗎?”
舒媛淺笑了下,“嗯,媛姨還會騙你不成。”
舒媛:“我給奶奶轉了病房,你要是不放心元旦三天就在醫院陪著奶奶。等元旦結束,再回去上課好不好?”
薑歲初哽咽著點點頭,“嗯,謝謝媛姨。”
擦好藥,舒媛摸了摸她的臉頰,“乖。”
奶奶的病就是老年人冬天常犯的咳喘,隻是老人一開始沒有及時醫治,拖太久了,肺部感染嚴重有積水。
曲萍不願多花錢抽積水,讓醫生一直采取保守治療,一拖再拖才嚴重成現在這個樣子。
現在這個情況,積水已經是不能再抽了,老人家身體根本受不住。在重症監護室裡也不過是保守治療,讓病情不再加重。
醫生說,如果能挺過這段寒冬,天氣暖和起來說不定會有所好轉。
舒媛隻挑了好的話給薑歲初說,那些不好的她沒說,怕她接受不了。
舒媛抬眸和陸祉年目光對上,她緩緩搖了下頭,然後說:“阿年,你今天…”
她話沒說完,包裡的電話響了起來。
她掏出手機看了眼,是助理打來的。這是她的私人手機,一般沒有緊急的事,助理是不會打到她這個手機上的。
她起身走到走廊儘頭,接通電話。
舒媛走開後,陸祉年小心翼翼地拉住薑歲初的手,避開她食指上的傷,十指交叉,放在自己的腿上。
薑歲初望著他,他隻是淺淺的彎了彎唇,低聲對她說:“不要怕,我陪你。”
薑歲初看著他眼眶發熱,她下巴微微顫了顫,低低地溢出一聲,“…嗯。”
裴爍到醫院時,天已經快黑了。他走上樓,遠遠看見舒媛在走廊儘頭打電話。走廊過道裡的長椅上,薑歲初和陸祉年並肩坐在那裡。
醫院的白熾燈照在兩人身上,他看著總覺得有些恍惚。
記憶好像一下子倒退到十年前,薑誌偉去世那天,他被裴天帶著趕到醫院時看到的也是這幅場景。
他眼眶發酸,放輕腳步走過去緩緩坐在薑歲初身邊。
陸祉年看了眼他,兩人心照不宣地沒有說話。
薑歲初望著身邊比自己高出一個頭的裴爍,喃聲道:“樂樂,你怎麼來了?”
裴爍隻是淡淡地對她笑了笑,然後學著陸祉年那樣抓住她另一隻手放到自己膝蓋上。
“我來陪你。”
薑歲初看了眼被兩人抓著的手,也想到了爸爸去世那天的場景。
眼眶又酸又脹。
陸祉年和裴爍那時也是這樣分坐在她身邊,緊緊拉著她的手。
隻是現在,小手變成了大手。
那天醫院裡嘈雜又混亂,李麗雲呼天搶地的哭喊聲充斥著整個急診樓道。
局裡好多人都擠在走廊裡,隻有她不明所以地坐在椅子上,茫然地看著大人們或哭泣或痛惜。
她那個時候還不明白什麼是死亡,隻是很簡單的知道,爸爸在那一扇冰冷緊閉的房間裡。
好像,永遠也不會再走出來。
今天,那扇門又隔離著她和奶奶。
她好怕。
一滴淚重重地砸在衣服上,很快又被布料吸了進去。
陸祉年看著她低垂的頭,和衣服上越來越濕的痕跡,唇線緊繃。
臉頰上的酒窩繃成一條筆直的線。
他把肩膀放低一些,抬起另一隻手,無聲地將她的腦袋按在自己肩膀上。
然後手貼在她的頭上,拇指一下一下輕輕地揉著她的腦袋,安撫她。
裴爍看了眼,喉結滾動,沒有說話隻是拽著薑歲初的手更加用力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