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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6.振衣飛石(226)(2 / 2)

滿園子大臣紛紛起身磕頭退了出去,下人們預備好的宴席還沒送上來,這場賜宴就結束了。

謝茂盤膝坐在榻上,邊上豎著兩扇屏風,他不再是從前那樣病歪歪的體質,春寒料峭時也敢坐在園子裡賞景。諸大臣離開之後,他仍是低頭編小船,衣飛石還是給他遞青草葉子。

待手裡的小船編好了,他將兩隻小船放在一起,船頭相接“喜歡嗎?”

衣飛石覺得皇帝手藝一般。

“這是朕的小衣。”謝茂指著第二隻編好的小船,因手藝更嫻熟,後編的這一隻比較好看。

他再指前邊那隻草葉略微不平整的小船,“這是朕。”

衣飛石頓時覺得那兩隻平凡至極的小船可愛極了,連船頭碰在一起的蠢樣都很……他沒有合適的詞彙去形容那種“萌”,隻覺得兩隻沒鼻子沒眼的小船,也是那麼憨態可掬。

“喜歡。”衣飛石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摸了摸,摸摸“小衣”,再摸摸“朕”。

謝茂卻歎了口氣。

“陛下?”

衣飛石的注意力瞬間就從小船上抽了回來,認真關切地望著皇帝。

見謝茂舒展筋骨要換姿勢,他在榻上跪起身子,長臂撈過榻邊的引枕,熟練地墊在皇帝身後。謝茂舒服地靠在軟枕上,將修長的雙腿四仰八叉地踢開,衣飛石很自然地替他理好衣襟,隨後扯來一條軟毯覆在膝上,輕輕揉搓皇帝剛剛盤坐著的膝蓋。

謝茂仰頭享受了一會兒愛人的按摩,一口氣濁氣吐了出來,看著湛湛青天“小衣。”

“臣在。”

“你怎麼看?”

“陛下問臣‘陳賈之事’?”

“不。朕是問你,怎麼看彤城聽事司。”謝茂閉上眼,似是囈語。

衣飛石沉默。

昨夜羋氏老婦帶著賈生一齊到了青梅園,皇帝聽說了不少賈家村諸事的內情。

賈家村本是個很尋常平凡的村子,和謝朝大地上無數個小村莊沒有任何不同。唯一不同的是,它離彤城太近,就成了聽事司作坊成立之初,招工的第一批目標地點之一。

期初賈家村也沒那麼閉塞,村裡的婦人也和大多數地方的婦人一樣,願意到作坊裡去做工。

後來,東湖名妓們上岸。名妓多半都能識得幾個字,尤其見多識廣,如蔡仙仙那樣本身出身富戶、成了妓|女之後走南闖北的女子,見識情商比大多數男人都還強一些。有了見識,就敢想敢做。

名妓上岸“承包”作坊,當地府衙就不高興了。

謝朝的妓院分為兩種,一種是官辦,稱之為官妓,一種是民辦,則為市妓。不管官妓市妓,但凡掛牌賣身,全都要在當地官衙登記造冊,按人頭交稅。諸如暗娼之類,則是非法的行為,被抓住了後果很嚴重——嫖客要罰銀,暗娼則要被充入奴籍,成為不得贖身的官妓。

東湖上的妓|女基本上都是市妓,每年都要交給官衙一大筆胭脂稅,她們洗腳上岸,跑去開作坊,作坊又是聽事司撐腰,當地官衙倒是也有一部分稅款能收——大頭卻在朝廷處,本地官衙撈不著了。

原本東湖的妓|女作坊都在東湖之畔,聽事司的作坊則選在城外。

卻有人放出風聲,嘲笑作坊裡的婦人都是婊|子上岸,惹得原先在城外作坊裡做工的婦人們氣惱不已,偏偏這傳言也不是假話,許多婦人也不喜歡跟賣身的娼妓一樣做女工,一怒之下都回家去了。

聽事司才辦了兩年正準備往京城報功的作坊,瞬間就坍了大半,彤城聽事司頓時也急眼了。

娘親的,拆台鬨事啊!

原本聽事司的作坊要給本地縣衙分一部分稅款,補貼本地,彤城聽事司就不一樣。

錢?我們的作坊工人都跑光了,哪裡還有結餘?年年都虧得賣褲衩子!

不是不交,這不是沒有嗎?先欠著欠著。什麼?你想查賬?大人,您怕是腦子進水了吧?咱們聽事司是哪路衙門?陛下的私產,你也敢查賬?逼咱們補上賦稅?真沒有錢。一個銅板都沒有。要錢沒有,要命也得你敢打我呀!來呀來呀,來打我呀!

彤城聽事司也不貪錢,截了本該給本地官衙的賦稅,全部發放給工人做福利,一年多做幾套衣裳,年終多放幾扇豬肉,再有多的,修橋,鋪路,捐慈幼院,置辦物資去本地守備軍中勞軍——反正我就是沒錢。

當時的彤城知府張澤雲氣得夠嗆,一個月兩封折子上京告狀,在內閣就被撿出來了。

那會兒正是皇帝用心籌備各地作坊的時候,誰敢在那節骨眼上跟聽事司彆苗頭?吳善璉親自寫了票擬,叫戶部另尋由頭給彤城貼補些錢糧,戶部尚書裴濮也很配合,上下運作一番就把事辦了,沒鬨到皇帝跟前去觸黴頭。

彤城本地衙門與彤城聽事司的關係就一直不大好,直到前彤城知府石樂誌繼任,事態越演越烈。

有了聽事司暗中籌劃撐腰,再有蔡仙仙這一批敢搞事的名妓引領風頭,彤城東湖作坊裡的姐妹會勢力極大,彤城的婦女但凡進了作坊,成了會中姐妹,就等於多了一道護身符。

老父安排的對象相不中,不想嫁,姐妹會就會派骨乾到家中勸說,動之以理,砸之以錢——姑娘在作坊裡能賺多少錢?留在家中,錢都是娘家的。嫁出去了,錢都是夫家的。這賬會不會算?

嫁了人的姐妹若被婆母、丈夫欺負一根手指頭,初時是上門說道理,這麼會賺錢的媳婦兒,不能苛待啊,否則打跑了,多不劃算?實在說不通,你會打人,咱們不會嗎?糾結一幫子姐妹上門砸家,嚇得婆母瑟瑟發抖,打得丈夫鼻青臉腫,極其凶殘。

若是打官司,姐妹會也從來不怕。但凡官衙傳訊,聽事司的女衛瞬息即至,全程陪同。

曾有參與到姐妹家中打架的婦人被下了牢獄,才打了二十個板子,再過十日,京城就來了駕帖,參與此事的官員有一個算一個,全都被彈劾貪墨、舞弊、受賄、瀆職,查有實證,全部倒黴。

——彤城知府張澤雲就倒在這事兒上。

他是個小貪官,愛喝點花酒,收點小錢。按說整個謝朝哪有太乾淨的官兒?除了千裡當官隻為信仰的世家子,又有哪個官兒是乾淨的?張澤雲這點兒小打小鬨,聽事司一般都不會問。

然而,真要問了,憑聽事司的監察能力,那也是一告一個準。

石樂誌繼任彤城知府時,聽事司已經在彤城橫行霸道、無人敢管了。在聽事司的撐腰之下,東湖那一批參加了姐妹會的婦人,也個個生猛霸道了起來。

石樂誌和他的同窗好友常葛一樣,是一位極其傳統刻板的儒生,他就見不得婦人如此囂張。

他命令家中仆婦穿上素衣,手持竹鞭上街,若看見婦人不戴帷帽在街上行走,就以市妓當街攬客的名義,將這婦人按住,以竹鞭猛擊雙手十次。頓時就把彤城婦人都打懵了。

彤城聽事司對此極其義憤,司內女衛故意換上常服在街頭遊蕩,被石家仆婦捉住之後,才挨了一下竹鞭,這略懂武功的女衛立刻翻臉,以毆打朝廷命官的罪名,把石家仆婦下了聽事司監獄,判了三年監|禁。

石樂誌義憤填膺找聽事司要人,你們算個屁的朝廷命官?把我老仆還來!

聽事司給他吃個巨大的閉門羹。滾!

雙方由此積怨更深。

此時,因作坊實在福利太好,賈家村的貧戶們難捺不住,婦人想重新出門上工,掙些銀錢換購布匹油鹽醬醋,男人們也覺得,女人們都閒在家裡坐吃山空太難受了。因此,在秦婦牌坊一事之前,賈家村的婦人們也都陸陸續續地進城做工。

一場洪水,賈家村死了無數男人。秦氏老婦死了三個女婿。

羋氏老婦說了,當初秦氏把三個守寡的女兒毒死之前,賈仁善常常進城,去石家做客。

——倘若不是石樂誌暗中示意,賈仁善平白無故弄死三個婦人做什麼?秦氏的三個女兒既不是他兒媳婦,也不是他侄兒媳婦,族中關係那麼遠,叫三個婦人殉葬是何道理?最要緊的是,死在洪水裡的賈家青壯多了去了,要殉葬也不會單挑其中三個吧?

這一次殉葬,原本就是彤城官府對彤城聽事司的一次報複。

你聽事司覺得婦人與丈夫一樣高貴,我就教教你道理。男尊女卑,男人死了,女人就得陪葬。

這是聽事司崛起之後,謝朝各地官府與聽事司鬥爭矛盾的一個縮影,也可以說是戴枷人與施枷人之間的權力紛爭。誠然石樂誌心思極其惡毒,逼死了秦氏老婦與她的三個女兒,可是,倘若聽事司沒有那麼激進地行事,沒有囂張地激化矛盾,局麵不會變得如此慘烈。

謝茂早已遇見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他擔心的是,衣飛石麵對這樣的局麵,會否改變主意?

哪曉得衣飛石沉默了半天,說了一句讓謝茂掉下巴的話。

“陛下,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

“臣以為,陛下若要去除這一道綱常枷鎖,理應為聽事司正名。”

他從榻上下來,屈膝跪下請命,“臣願請命統管聽事司,這一件事,臣替陛下辦。萬死不辭。”

謝茂怔怔地看著他。

謝茂也知道聽事司在地方與官服各有齟齬,利益,權力,爭得頭破血流。他也想過替聽事司正名。抹去皇室家奴之名,拆分職權,並入都察院、戶部、工部等衙門。然而,他在猶豫。

因為,這件事牽扯太大了,徹底破壞了朝廷的選官體係。

衣飛石卻不一樣。

他以為比自己更保守、謹慎的衣飛石,一眼就看出了症結所在。

……朕的小衣吧……確實,被朕忽悠瘸了。

為了朕所說的那個鏟除枷鎖的想法,他連身後之名都徹底不要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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