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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6.振衣飛石(236)(2 / 2)

謝嘉成今年十五歲,去歲娶了林家的八姑娘,二月裡就得了個兒子,樂得謝範合不攏嘴。

“恰好求陛下賜個吉祥名兒。”謝範美滋滋地說。

謝範得了頭一個曾孫,新奇得很,衣尚予早二十年就抱上曾孫了。

前些年衣明聰、衣明哲、衣明睿都紛紛娶妻生子,衣尚予如今是正兒八經的五世同堂,玄孫在懷。隻是,孫輩再多,兒子都不在身邊,他到底覺得膝下淒涼。

二兒子跟著皇帝常年住在宮裡,三兒子跟著謝團兒也常年住在宮裡,好像但凡是個姓謝的,不管男女都能拐他一個兒子,衣尚予能怎麼辦?

衣尚予與謝範各懷心思進了宮,誰都沒想到,身體一向康健的皇帝竟是傳臨終遺詔。

太極殿裡忙忙碌碌的宮人奴婢穿行不斷,看見守在殿外的太醫,二人終於覺得有些不對了。

進殿就聞到殘留的熏香,近身服侍的奴婢全都帶著兩分憔悴之色——皇帝已經折騰了兩夜了,外邊小宮婢、小宮監能輪班休息,各個近身的奴婢哪裡換得了?輪休的都上趕著來候著聽吩咐。

“請陛下聖安。”謝範上前施禮。

衣飛石則連忙下來攙扶老父,歪在床上的皇帝已吩咐道“免禮,都免禮。”

“朕記得今日是李璣在內閣當差,叫他來。”

謝茂揉了揉耳朵,吩咐給鎮國公和黎王賜坐,“今日叫你們來,是為朕百年之後……”

他一句話沒說完,就看見衣飛石陡然僵住的身影,不禁笑了笑,改了口哄衣飛石。

“朕已天命之年,該議一議這事兒了。”

這話是很說不通的。被謝茂招來的衣尚予與謝範二人,一個八十好幾了,一個年近花甲,哪個都比謝茂年紀大,若真是未雨綢繆,也不該是找這兩位來商量。

謝範與衣尚予都能聞見殿內的藥味兒,再看看皇帝一夕之間憔悴多了的病容,各自心中歎息。

衣飛石默默扶老父坐下,吩咐殿下守緊門戶,他自己則親自盯在門前。

當著外人的麵,衣飛石從來不敢忤逆皇帝一字一句,哪怕他此時心亂如麻,很想說陛下你真的是病中胡思亂想想多了,這會兒也隻能陪著皇帝“胡鬨”。

“保保十八歲了。朕在他這個年齡啊,也當了兩年皇帝了。”謝茂笑了笑,“他是個聰明孩子,江山托付給他,朕是放心的。隻遺憾這孩子先天不足,精力不濟,到頭來,政事還得團兒多費心。”

“朕的意思是,若朕百年之後,保保繼嗣皇帝,讓團兒臨朝輔政,扶他一程。”

“你們都是做長輩的,要多看顧一二。”

謝茂問的是衣尚予。

對於謝範而言,外孫親政是一回事,女兒輔政又是另一回事了,他肯定支持女兒輔政。

衣尚予也不可能有任何異議。

皇帝意思意思問他一句,他難道還敢反對皇帝的安排?

若非皇帝一心寵愛衣飛石,怎麼樣也輪不到保保來繼嗣皇帝位。衣家白撿了半個江山,偷著樂就完了,得寸進尺那是找死。何況,衣尚予早十年前就從樞機處退了下來,守著鎮國公的爵位賦閒養老,叫他看顧下一任皇帝和太後,他拿什麼看顧?

“臣雖老邁,敢不儘心竭力?”衣尚予恭敬地回答。

謝範跟著表了忠心。

接下來皇帝就沒口子地說團兒精明勤懇,說保保純孝仁善。

衣尚予怎麼想的,謝範不知道。反正謝範想的是——

皇帝是真心覺得保保身子不好,還是,看出了保保性子不大好?

保保確實身子不大好,三年前,保保十五歲時,皇帝也曾準許皇太孫玉門殿聽政。

當時謝團兒在六部輪值。從戶部開始,六年時間,謝團兒把六部轉了個遍,皇帝準許皇太孫玉門殿聽政時,謝團兒正在吏部主持修訂京察大計考評標準,各方麵吵得不可開交,顧不上幫皇帝看折子。

——或者說,皇帝和謝團兒都有心讓保保入朝曆練,把這個極好的機會讓了出來。

保保就開始聽政。皇太孫的所謂聽政,就是正兒八經的聽著,不許說話。

他和他母親寶宸公主不同,謝團兒現在姐妹會混了幾年,走遍了謝朝大部分州縣,再有黎簪雲、龍幼株等人指點輔佐,見識與養在深宮的太孫完全不同。謝團兒能說話,也是因為她有戶部侍郎的官職。

最重要的是,謝團兒身體好。

保保學著他母親的樣子,大小朝會跟在皇帝身邊,有時候皇帝在太極殿見內閣大臣,他也在旁服侍。他很急切地想要參與這一切,貪婪地吸收著前所未見的經驗和見聞,迫不及待地展露鋒芒。

十五歲的皇太孫,已經想要踏上政治舞台,嶄露頭角。

可惜,他忘了考慮自己的身體健康。不到四個月,保保就大病小病連著犯,剛開始他不許宮人稟報,強撐著繼續上朝,後來就撐不住了。

在吏部待了半個月沒回宮的謝團兒聞訊即刻回宮探望兒子,她在皇太孫病榻前大發雷霆,責問宮人為何明知道皇太孫身體羸弱,卻放縱皇太孫帶病上朝理事?為何不上稟本宮?為何不上稟陛下?

保保自幼體弱,謝團兒自他出生就小心翼翼地嗬護著,半點不肯讓他受累。就因為忙著吏部的差事少回宮半個月,兒子就帶病強撐,差點累吐血。她如何不生氣?生氣就要找服侍的下人晦氣。

謝團兒要杖斃宮人以儆效尤,病得七葷八素的保保怒道“阿母殺的是下人,誡的是兒子?”

“阿母口口聲聲說在宮時把兒子照顧得怎樣好,為何又不肯在宮中照顧兒子?如今卻尋宮人的不是。他們是什麼東西?攔得住兒子麼?”

“阿母能聽政,兒子就聽不得政?”

“阿母是愛護兒子,還是要絕了兒子入朝之路?”

謝團兒壓根兒就沒想過,在兒子的心目中,她竟是這樣忌憚親子、玩權奪勢的母親。一時之間,竟被兒子噴得懵住了。不等她反應過來,對她噴了一通的保保太過憤怒,先昏迷了過去。

哪怕謝團兒極力封鎖了消息,母子二人爭執的內情還是不可避免地傳出了出去。

——在未央宮中,沒有什麼事能瞞得過皇帝。

讓謝範覺得玩味的是,皇帝知道了這件事,皇帝還讓他也知道了這件事。

毫無疑問,謝範不可能站外孫不站親閨女。他當時就進宮把衣飛珀痛罵了一頓,保保若不是皇太孫的身份,他能直接飛踹一腳——養這外孫不如養塊叉燒。

不管是因為保保三年前的帶病聽政,還是因為他病倒後與謝團兒的爭執,總之,他的親政之路就此斷了。皇帝如今的態度很明確,就算他之後保保繼位,輔政大權也要交給謝團兒。理由就是保保身子弱,無力處置朝政,必須謝團兒輔政。

皇帝在這邊信口吹捧,一直到李璣奉召見駕。

“衣愛卿,你送六兄出去。”謝茂很罕見地開始支開了衣飛石。

當著閣臣與宗室的麵,衣飛石總不能問陛下你到底要乾什麼?他隻能遵旨,送黎王出宮。

太極殿內隻剩下衣尚予與李璣,謝茂已有些精力不濟,閉了閉眼,道“朕有旨意。李璣,你來用筆,詞句自斟——”

秦箏早已準備好文房四寶,案上攤開空白的詔書,李璣上前磕了頭,心跳怦怦。

“朕死之後,後嗣之君若對襄國公不恭,凡衣家血脈,皆可憑此詔書,廢其自立。”

李璣才提起筆,聽見“朕死”兩個字就是一抖,皇帝把後邊兩句話說完,他手裡的筆都差點掉詔書上了!皇帝這是……瘋了麼?

謝茂卻根本沒空理會他,隻盯著臉色緊繃的衣尚予,說“這一道詔書,是給衣家救命用的。朕本想留給小衣,”說到這裡,他自嘲地笑了笑,“今日給他,夜裡就被他燒了。所以,朕把它留給衣家。你用或不用,朕不知道,朕也不在乎——”

“今日密旨會在起居注記檔,不錄密旨內容。要不要拿出來,鎮國公心裡有數。”

“朕隻有一個心願,”

“朕活著,不許人欺負他,朕死了,也不許有人欺負他——”

衣尚予木著臉,冷冷地說“陛下和三十年前一樣異想天開。這道詔書豈不是衣家催命符?便是給了臣,一樣是今日給了,夜裡就燒了。”他還指著李璣,“平白賠上一位內閣大臣的性命。”

李璣“……”莫唬我,我也不是嚇大的!

“朕可以把皇位傳給十五娘。”謝茂道,“朕沒有這麼做。”

衣尚予不吭聲。

三年前,謝團兒與保保母子二人的爭吵,衣尚予同樣也知情。衣飛琥一早就回家彙報了。

謝團兒與保保母子不合,皇帝其實很容易就能解決這件事。

隻要皇帝在臨終之前,禪位給謝團兒,看著謝團兒登基之後,再讓謝團兒禪位給保保。這就徹底坐實了謝團兒對保保的權威,保證了母子傳承的穩定性。又如皇帝所說,直接改立衣長和。

可是,謝茂不打算這麼乾。

他就要立皇太孫,傳位皇太孫,又命謝團兒以太後身份臨朝輔政。

這是謝茂在位三十六年之中,唯一玩過的一場人心權術。

不管是謝團兒還是保保,臨朝都有極大的風險,衣家是他們最堅實的盟友——連黎王府都要差一截。為何?黎王府中,黎王是文帝骨血,黎王世子謝圓與謝團兒血脈相去不遠,且是男子,謝團兒都能繼嗣,他們為何不行?若有機會,黎王府未必不會和謝團兒、保保搶奪帝位。

為了在皇帝駕崩之後,如願坐穩目前的嗣位,謝團兒與保保都必須獲得衣家的支持。

——衣家支持謝團兒母子沒有任何疑義,也沒有任何選擇。這母子二人敗了,衣家必然隨之敗落。

沒有選擇,就代表著沒有條件可談,沒有退步的餘地,人家要多少,你就得給多少,給完了就功成身退、等著人家鳥儘弓藏。

謝茂的安排,讓衣家不止成為謝團兒母子唯一的選擇,還拆分了謝團兒母子,使之相爭。讓衣家從沒有選擇中多出了一個選擇支持謝團兒,還是,支持保保?

謝團兒不止保保一個孩子。她還有一個女兒,同樣也是衣家的血脈,甚至更親近衣家。

謝團兒和保保想要握緊自己手裡的權力,他們都得尋求支援。黎王府虛有其實。他們兩方都想要拉扯的力量,隻能是衣家。或者說,在太平三十六年中,逐漸變得枝繁葉茂、黨羽眾多的襄國公府。

哪怕皇帝死了,襄國公府依然能夠在新君和太後之間,成為一個很超然的存在。

——衣飛石支持誰,誰就能把持朝堂大局。

這是謝茂能留給衣飛石的最好的一個局麵,至於衣飛石選擇支持誰才能安穩善終,謝茂相信衣飛石的眼光和能力。何況,衣飛石身邊還有衣尚予和百裡簡兩個大小狐狸幫著出謀劃策。

再退一萬步說,衣飛石實在太蠢,蠢得混不下去了,謝茂還在衣家給衣飛石留了一道護身符。

他為什麼非要指名讓李璣來寫這一道密詔?因為李璣是百裡簡的師兄,情勢壞到迫不得已時,百裡簡會幫著衣飛石利用這道“遺詔”。

寄望於新君顧念舊情?知恩圖報?人與人之間最穩定的關係,從來不是親愛,而是利害。

皇帝揉著耳心的煩悶不耐中,衣尚予麵目表情。

李璣絞儘腦汁,儘量用不發生任何歧義的用詞遣句方式,把這一道可能葬送掉自己性命的秘密遺詔寫好,呈遞皇帝過目。

謝茂看了點點頭,吩咐朱雨、鬱從華送去用印記檔,賜了李璣一株二尺高的珊瑚樹。

衣尚予木著臉將聖旨揣在袖子裡回府,幾次想要扔火盆裡燒了,終究還是決定稍留幾日。

——最起碼,讓小石頭親眼看一看。

讓小石頭知道,他愛慕服侍了一輩子的皇帝,瘋是瘋了些,好歹不曾辜負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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