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多會兒,收拾好爛尾樓殘局的容舜趕了回來。和看著像黑社會其實半點不懂武術的容錦軒不同,容舜拜過很多“武術名家”為師,又和自家公司的退伍兵學了不少簡單實用的格鬥技,他是內行。
看著衣飛石舉手投足中綿綿不絕的拳意,容舜就走不動了。
他熬了幾天幾夜沒正經休息過,這會兒竟也絲毫不知疲倦,癡癡呆呆地站在門口,嘴唇微微蠕動,念著衣飛石出拳時拳意的走向。等衣飛石這一趟拳打完,渾身熱氣蒸騰時,容舜已學了幾分意境,隨手打了出來。
衣飛石很意外地看著他。這小狼崽子天分很高啊。不過,“我的拳意與你不合,不要學了。”
容舜如夢初醒,略覺尷尬“……您恕罪。”
容錦軒立刻上前,照著容舜後腦勺拍了一巴掌,容舜也不吭聲,偏頭退了一步,讓出位置給容錦軒上前賠笑“石先生您彆生氣,彆生氣。唉,我這侄兒,從小是個武癡,打小家裡就給他找師父,拜了幾個江湖上有名的大師,全是表演藝術家!這不,實在是久旱盼甘霖……”
衣飛石隻說了一句話,叔侄二人就緊張得不行,可見確實很想拜師。
衣飛石也是個極其耿直的人。相比起初來新世界時,他與謝茂待的鄉下保安宿舍,乃至於後來住的速9酒店,如今下榻的園林獨棟彆墅寬敞舒適太多。他有心收徒,更不會委屈了自己。
“拳術一道,比如書法。擅書者自成一派,同承一師,皆法一帖,最終也各有氣象。我今天打的拳隻為減重鍛體,拳意獨屬於我,於我而言才是最合適的,對你就未必。”衣飛石直接談條件,“容少爺天資極高,學我的功夫並不困難,交些束脩就行了。”
容家叔侄喜出望外,容舜還沒說話,容錦軒已大包大攬“應該的應該的!您看,我照著盛大師的日薪,給您包年算。一年這個數!”他伸出五個手指,“其餘的衣食住行,咱們家全包了。教滿三年給您一輛車,三千萬以下隨便挑!這還……”
容舜把他拉到一邊,上前恭恭敬敬地說“老師,我這就給祖父、祖母打電話。請他們兩位老人家攜禮登門。”
衣飛石想吃的是西席這碗飯,更喜歡容錦軒的交易方式。
他客氣地說“不敢當。我是晚輩,當不起老人家登門來拜。如今天寒地凍,叫老人家親自跑一趟,不合適。真要去,也該是我親自登門去拜望老爺子、老夫人。”
沒等容舜說我安排行程,衣飛石已明確拒絕了,“如今也脫不開身。就不必太拘禮了吧?不耽誤我指點你功夫。”
打完拳這麼一會兒,衣飛石渾身熱氣也都被冷風吹涼了,招呼一聲就去洗澡了。
謝茂此時也已經醒了,披著睡袍站在落地窗前,看著樓下容家叔侄兩個說話。
容錦軒正苦口婆心地勸自家侄兒“這有本事的人哪裡是那麼好籠絡的?他倆如今都缺錢,咱們就給他錢,多多地給。錢到位了,再慢慢談感情。張嘴就要拜師,他又不是‘表演藝術家’,真本事是那麼容易學來的?”
容舜豈會不明白這個道理?他擔心的是隻談錢,會讓衣飛石覺得被輕視冒犯了。高人脾氣都古怪,好不容易抓著了一個,他絕不會放手“四堂叔談錢,我談感情,不是挺好?”
謝茂不禁莞爾。
衣飛石推門進來,見他滿臉帶笑,心情也變得輕鬆許多“給先生請安。”
“先去洗洗吧,外邊涼。”
謝茂拉上窗簾,走進衣帽間。
裡邊的衣服配飾全都是嶄新的,很明顯靠左是謝茂的尺碼,靠右是衣飛石的尺碼。
想來容舜在邀請他們使用恒溫泳池時,就已經吩咐下屬來彆墅裡收拾準備一切了。謝茂心想,這是個辦事極其妥帖的人。昨夜容舜就讓謝茂和衣飛石住主人房,而不是客房。屋子裡預備的一切細節,也確實讓謝茂在入住之後覺得很舒心。
謝茂穿了好幾天保安製服,全靠符紙清洗,這會兒重新穿上質地奢昂的衣料,才鬆了口氣。
由儉入奢易啊。謝茂再次感慨。
在謝朝穿慣了好料子,那保安製服實在有點……
他扣上襯衣袖扣,轉身替衣飛石挑了一套休閒服,提著出門。
衣飛石恰好洗完澡出來,身上還穿著那套運動服,已經用符紙清洗過了,謝茂本想讓他直接換上,想起衣飛石先前的回避,將衣服拎給他“主人家準備了乾淨衣裳,換一身吧。”
“是。”衣飛石卻沒有再躲去洗手間,就在床邊換了衣服。
謝茂上前從背後抱住他,柔聲說“小衣。”
“是?”
“彆怕我。”
不等衣飛石否認,他已重複了一遍,“隻要你不背叛我,我絕不會辜負你。任何時候。”
謝茂的“不辜負”是有條件的。不過,衣飛石喜歡這個條件。
——他當然不會背叛謝茂。
換言之,任何時候,謝茂都不會辜負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