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隨死殉!
收藏次繼續看”qianqian”。
周圍一片虔誠的誦經禱祝之聲,反襯著拆骨割肉的屠宰現場,
有一種令人窒息的恐怖。
謝茂立於星舟船舷之畔,
看著如此慘像,
久久不語。
衣飛石不知道該如何寬慰。
他與君上在漫遊諸世界時,
對此人倫慘劇見得太多,
早已麻木。
失去了記憶的謝茂卻不然。謝茂始終認為自己出生在修真文明高度發達的星際聯邦時代,那個時代的人們衣食豐足精神富裕,那個時代的惡行不被寬恕善意不被辜負。
事實上,
謝茂對人性已然有著常人不解的寬容。
對於人在生存困境下所做出的惡事,
謝茂都能理解且施以慈悲。
譬如人在即將餓死時,殺戮同類食其骨肉以求苟活,
謝茂不恥其人亦不罪其過。
但,若此人嘗到了殺人吃肉的甜頭,
依靠著殺人吃肉生存下來之後,再用殺人屯下來的肉向彆人換取物資,
滿足生存之外的欲望,活得人五人六,
自謂人上之人,這種人撞在謝茂手裡,
必死無疑。
不等謝茂做出反應,
星舟的突兀出現已經驚動了妙物山莊的弟子。
以修士骨肉充作天材地寶的世界,修士就是最大的寶藏。
黃梨真人以元嬰期修為隕落,
附近星域對她遺蛻虎視眈眈的勢力絕不稀少。星舟倏地出現,
嚇壞了在場守護的妙物山莊弟子,
紛紛放出飛劍法寶,雨點兒般朝著星艦襲來。
這一批狂風暴雨般砸來的飛劍法寶,在瀚海星河舟的護罩下全都折戟沉沙,怎麼來怎麼掉回去。
妙物山莊弟子大驚失色,還有十二萬分的不解。
——能拿出星舟這等寶物的大修士大勢力,有必要撕破臉皮來搶元嬰期修士的遺蛻嗎?
今日黃梨真人渡劫,妙物山莊莊主分神期大修士伽羅真人,也帶著弟子在場坐纛。
黃梨真人與伽羅真人是同輩修士,分屬不同支係,關係並不和睦——這一類你逼我師父兵解,我逼你師父渡劫的把戲,你來我往掐了好幾回。此次黃梨真人倉促渡劫隕落,伽羅真人起碼得負責八成。
伽羅真人心心念念要奪走黃梨真人的歸真骨,提防著有人插手,做好了各種防範。
哪曉得星舟還是悄無聲息地出現了。
“布陣!”
伽羅真人一聲喝喝令,人群中躍出七七四十九人,於空中迅速成形。
衣飛石還未出手,看見謝茂微微搖頭,他便依在船舷站定。謝茂對這個世界的宗門修法很有興趣,這會兒不忙動手,大約是想看看妙物山莊的陣法有何奧秘。
這七七四十九人布置的是大七星劍陣,七星是北鬥劍陣,一人為太極點,大七星劍陣則是以一陣為太極點,如此往複,以大七星劍陣為太極點,組成更大的劍陣也曾有過。
不過,大凡擺陣,都是人越多越混亂,七七四十九人的大七星劍陣已經是自行陣的極限。
陣法布成之後,劍陣並未即刻進攻,而是遊走在黃梨真人附近,保護著正在分屍的幾個修士。
麵前的大七星劍陣依鬥柄而行,刻畫的自然是北鬥之象。新世界的天象與現實世界截然不同,前有葷粥,後有南巢,謝茂也沒在星圖之中找到二十八宿。妙物山莊布置出大七星劍陣,汲取的卻是北鬥之力,繼承的自然是來自謝茂的道統——本地土著修士參悟天體星力,和世界之外的北鬥能有什麼關係?
一邊施用著來自謝茂的傳承,一邊以此維係著謝茂絕對不能容忍的人倫慘行。
謝茂能有什麼反應?
北鬥劍倏地飛出星舟,懸停虛空之中。
氣勢洶洶組成大七星劍陣的四十九名修士同時僵住身軀,須發齊上,朝著北鬥劍,仿佛朝拜。
懸停在虛空中的北鬥劍微微顫動,與空氣共鳴,竟然發出嗡嗡的頌念聲“北鬥九宸,中天大神。上朝金闕,下覆昆侖。調理綱紀,統製乾坤。大周天界,細入微塵。何災不滅,何福不臻——1”
伽羅真人失聲道“北鬥神劍!”
底下四十九名組成大七星劍陣的修士,瞬息間筋骨衰老,蒼顏白發,衰朽得無力站穩。
北鬥劍飛回星舟,乖乖伏在謝茂背後,下一秒就鑽進了機械傀儡的小包包裡。
妙物山莊最大的倚仗的大七星劍陣瞬息之間就被滅成渣渣,四十九名精英修士的折損更是讓妙物山莊各修士神魂不附,北鬥劍飛回之後,妙物山莊的戰鬥力已經被瓦解了七成。
“先生,”衣飛石請示如何處置。
想給安玉霖撿個熱乎乎的皮囊是彆指望了,黃梨真人都快被切成案板上待售的豬肉了。
“這個倒不錯。”謝茂指了指黃梨真人的大徒弟。
黃梨真人總共收了六個徒弟,卻也不是每個徒弟都有資格參與“收取遺蛻”,今日陪著她渡劫失敗,又趕來“分師”的,是她的首徒溫葙雨和幼徒梅霏。
溫葙雨生得長身玉立風度翩翩,是妙物山莊公認的美男子。男色遠比女色有價值,這身皮囊讓他左右逢源修行資源遠勝常人,就拿分取遺蛻此事來說,黃梨真人願意把自己的遺蛻給他,與黃梨真人不大對付的莊主伽羅真人也願意讓他來分潤這點好處——他是拿得最多的徒弟。
冷不丁地被謝茂點名說不錯,溫葙雨隻覺得脊背發冷。
“這位前輩說笑了。”溫葙雨往伽羅真人身邊退了兩步。他也是修士,有天人感應,本能地知道被謝茂點名不是好事。
衣飛石猶豫片刻想勸。趁著黃梨真人渡劫隕落撿個皮囊和攝取生魂強行奪舍,這是性質完全不同的兩個事情。然而,看著謝茂並未顯出太多情緒的側臉,終究還是選擇了沉默。
這當然是因為服從,也是因為信任。他必須服從君上,他也信任謝茂。
“你瞧我的樣子,像是開玩笑嗎?”謝茂問。
他將星舟降落在黃梨真人身邊,緩緩走下來,看著被大卸八塊的黃梨真人,問道“你師父?”
溫葙雨勉強笑了笑,在謝茂的氣勢鎮壓下,他很難從容開口。
反倒是站在他身邊的梅霏不曾接到正麵碾壓,不忿地站了出來“你這人好沒道理。我師兄妹分揀恩師遺蛻,天經地義之事,與你有何乾係?這一副見之不忍的聖母樣兒,你修行之時,不曾吃過前輩骨血?不曾承受前輩遺澤?”
“這個也不錯。”謝茂說。
安玉霖缺個皮囊棲身,北鬥劍器靈同樣虛弱至極,用修士皮囊潤養則上上大吉。隻是,安玉霖可以尋找死蛻棲身,想要給北鬥劍尋找活殼棲身,就必然涉及攝取生魂的惡行。
謝茂和衣飛石都不肯做攝取生魂之事,是以給北鬥劍靈尋找活殼的事,從未列入計劃。
現在謝茂瞄上了溫葙雨和梅霏的皮囊,這倆人可都是活人……
衣飛石點點頭“天生劍骨。”簡直像是故意給北鬥劍靈預備的皮囊。
得到了衣飛石的肯定,謝茂輕輕揮手,一道看不見的絲線將溫葙雨與梅霏捆綁起來,釘在原地一動不動。他低頭似是在看不見的包裹裡尋找了片刻,下一秒,天空中飛來來一麵古拙的銅鏡,懸掛在中天一角,仿佛將這片大地所發生的一切都倒映在鏡麵之中,分毫畢現。
“咱們現在談一談,貴派的傳承來曆。”謝茂在憑空出現的長桌前坐下,先安排衣飛石落座,再示意麵色如土的伽羅真人,“請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