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說什麼呢?”容徹笑眯眯地走來。
容禹帝看著他領口上繡著的一抹新綠,竟忍不住打了個寒噤“徹、徹兒啊……”
“聽見這邊說得不大愉快,我師父叫我來看看。”容徹微笑著示意了一下屋內。
他的師父花錦天正滿臉笑容地招待前來拜會衣飛石的客人,八年時間過去了,歲月不曾在花錦天身上留下一絲痕跡,他看上去仍是當年剛畢業的大學生模樣,隻是笑容更誠懇了許多。
容禹帝卻似被人抽了骨頭,乾笑兩聲“沒事沒事,叔我先回家了,回家了。”
送走了攪屎棍一般的容禹帝,容徹才回頭“爸……”
容堯帝卻已轉身離開,隻留下絲毫不願接近的背影。容徹臉上的笑容也漸漸消失。
※
謝茂與衣飛石都還不習慣這個時代的交通工具,提著劉奕直接到了事發現場。
事發地點也是謝茂和衣飛石不大熟悉的地方,特殊過境辦事處。隨著修真時代的推進,華夏也有意識地往境外輸出了一部分基礎修真產品,完全取代了飛機高鐵的微型車模也是其中之一。
微型車模在技術上壓根兒就沒有國境之分,一個空間折疊,人就從南極到北極了。
最初華夏隻在本國國境設立了出入境登記點,引起國際上廣泛抗議——進出你家需要登記,從你家去彆國就如入無人之境?還遵不遵守國際公約了?想不想在地球村混了?
但是,除了抗議,從其他方麵施壓,餘國沒有任何阻止的方法。
——人家就是折一下空間就到你家了,你有本事攔住咯?攔不住?探測不出來?那怪我咯?
要不然就花錢求爺爺告奶奶請華夏國內的修真團隊,去自家門口修出入境登記點。對啊,你自己修個房子,說出入都要去登記一下,這有個鳥用?人家壓根兒不路過你的辦公點。
想要強製進出關登記,就得請華夏轉業的修真團隊,而且基本上隻能掌握使用方法,無法將核心技術收為己用。除非,拿到華夏修真大學的入學通知書。
下午衣飛石歸家的消息傳出之後,國內的親友很容易就趕來了,也不用飛機高鐵地折騰。
一直在國外做教學交流的宿貞和劉奕則比較麻煩,空間不是問題,主要是他們回家得過關。一出一入就是兩道手續,劉奕那邊沒遇到麻煩,宿貞從鄰國出境也沒問題,入境卡住了。
“剛開始他們做入境檢查,說宿女士的護照有問題。”劉奕很生氣。
宿貞在華夏修真界也算是地位極高,她的特殊護照編號為6,基本等同於各位大佬。在過境點執役的修士不是她兒子的徒子徒孫,就是她兒媳婦的徒子徒孫,不認識她的人非常稀少。非要說她護照有問題,這是故意找茬。
謝茂都不用想,以宿貞的暴脾氣,隻怕當場就要炸了“打起來了?”
劉奕搖搖頭“沒有。她很想早點回家,耐著性子問有什麼問題,可以配合調查。”
衣飛石嘴角微抿。
“折騰了半個小時,一會兒說查不到資料,一會兒說好像是非法出境……”劉奕也很生氣,這麼欺負我師父的親媽,真當師父失蹤,我們這一脈不掌權了,就可以肆意踩踏嗎?
反倒是宿貞一直壓著不讓他鬨“你師父才回來,不知道什麼情況,不要給他惹事。”
謝茂和衣飛石自知彼此關係融洽,外人看來滿不是那麼回事。君上在這邊近八年時間都沒提過衣飛石,雖沒有苛待衣飛石門下親友弟子,也不見得多麼地特殊——他最喜歡用的還是自己三個徒弟。
宿貞隻記得兒子失蹤前被折斷的手指,婚戒也沒了,這會兒就算回來了,處境如何還不好說。萬一她在千裡之外鬨點事,反而牽累了剛回家的兒子,又被君上弄沒了可怎麼辦?!
所以,素來脾氣火爆的宿貞,反而耐著性子,在幾個修為完全不如自己的修士前,止步不前。
“後來他們派人過來說,宿女士攜帶的法器裡有特殊物質,可能會造成汙染,問究竟是什麼東西。”劉奕說這句話時帶了點懊惱,小傀儡就在他旁邊頓足捶胸。
“我們那時候已經很生氣了,先入為主地認為,他們就是想找茬。”劉奕說。
說話間,謝茂與衣飛石已經走到了過境大廳。
這裡原本有一棟修建得非常漂亮的大廈,已被夷為平地,廢墟上籠罩著四片流光溢彩的光罩。
“四方銀羅錦屏。”衣飛石道。
“這是宿媽媽的手筆吧?做了個細微的改良,真漂亮。”謝茂稱讚。
這時候已經有大批特事辦官員戰士在現場,見謝茂等人闖入,馬上就有衛隊前來詢問。
謝茂與衣飛石隻提走了劉奕和小傀儡,劉敘恩緊隨而來,徐寶妍和殿前司修士都沒見識過他們這樣信步直抵的功夫,半路上就跟丟了。沒有了殿前司拱衛的謝茂,出入難免有些不方便。
然而,這種不方便通常隻出現在世俗範圍內。特事辦原本就是謝茂的勢力範圍,也是修士大批量紮堆的地方,交涉還未開始,這批人已經看清楚了謝茂的臉,即刻上前施禮“主任。”
“我們進去看看。可以嗎?”謝茂卻沒認出這是特事辦的人。
八年時間,特事辦換人換裝改製,一線戰士的著裝配給都換了個底兒掉,和他離開時截然不同。
自家主任說話這麼客氣,守在警戒線旁邊的衛隊都震驚了“當、當然。”
警戒線拉了三層,越往裡走,五行越是混亂。謝茂與衣飛石修為入聖沒什麼感覺,劉敘恩也是個不折不扣的半聖,三人輕輕鬆鬆地走進去,劉奕和小傀儡修為淺薄些,往裡走就有些難受了。
劉敘恩不遠不近地跟著,見劉奕總是拉著小傀儡的手,時不時給小傀儡抹去五行紊亂的戾氣,眼神變得很溫柔。再往前走了兩步,小傀儡的胳膊哢嚓一聲裂開,小傻子還揮舞著裂開的胳膊跟劉奕開玩笑快看,我裂開了!哈哈!
劉奕隻得用真元給它揉回去,修補傀儡也是很累的。
劉敘恩手中多了一塊傀儡之心,落後一步,正要說話。
淡淡一縷紫氣籠罩在小傀儡的身上,很快就與小傀儡融為一體,小傀儡再不受五行紊亂的困擾。劉奕拉起小傀儡快走一步,追上衣飛石“謝師父。”
劉敘恩便將那枚珍貴的傀儡之心重新收好。
小傀儡去拉衣飛石的袖子。
衣飛石回頭。
小傀儡指了指劉奕,做了個吐舌咧嘴要死去的表情,又指了指自己,拍胸脯表示能打十個。
衣飛石搖頭“不行。”
小傀儡雙手作揖求求你。
“他是修士。跟得上就跟,跟不上就留在外邊。師父不可能時時刻刻跟著他。”衣飛石能護得住小傀儡,當然也護得住修為還不夠的徒弟,但是,他不打算這麼做。
劉奕把小傀儡拎到身後,瞪它一眼。小傀儡做鬼臉,不識好歹,哼。
謝茂已經靠近了宿貞豎起的四方銀羅錦屏,仍舊在特事辦任職的葉家女修一手撐著護身法寶牽禪傘,一邊湊過來彙報情況“宿女士還在裡邊。她撐著防護陣。”
“你好像有個能吸陰氣的東西?”謝茂問衣飛石。
衣飛石將手攤開,一枚瓷扣子靜靜懸在空中“這裡邊不似陰氣。倒像是鬼氣與晦氣糅雜。”換句話說,他這枚玄武扣是不吃的。
“嗯,我看看。”謝茂把玄武扣抓在手裡,現場擺出一堆材料,開始加工。
劉奕和小傀儡都好奇地看著他的動作,劉敘恩則隨著衣飛石走近四方銀羅錦屏,四處查看。
“取出來不難。”劉敘恩說。
衣飛石點點頭。
劉敘恩就很不解了,直接破例拆解不就完了,為什麼要費心思去吸裡邊的鬼氣晦氣?
“人不能在同一個坑裡跌兩次。”衣飛石輕聲說。
劉敘恩竟不知道他所指為何。直到衣飛石解釋說“外界認為我與先生生了嫌隙,借著打壓欺辱我門下的機會,另有圖謀。若非宿媽媽機警,你認為今天會是什麼下場?”
劉敘恩握緊了手中的傀儡之心。
說話間,謝茂已經把玄武扣做了個小改裝,扔給衣飛石。
“媽媽。”衣飛石在四方銀羅錦屏外傳聲,“三息之後撤掉術法。”
他沒有解釋很多,裡邊就傳來宿貞虛弱的聲音“好。”
三、二、一——
衣飛石捏訣將玄武扣祭起的瞬間,四方銀羅錦屏倏地洞開。
方圓三十米之內的鬼晦之氣,一刹那間就被玄武扣吸空,原本霧蒙蒙黑漆漆的天空,也恢複了澄淨之色,甚至能看見天邊的明月。
玄武扣落在衣飛石手心,他飛身上前,扶起地上的宿貞“媽媽。”
宿貞身邊全是法寶碎片,保守估計碎了三百件,她身上的護身法衣也已破爛,有烏黑色的鮮血汩汩激射而出。衣飛石用手輕輕捂住,下一秒,帶著毒傷的鮮血止住,傷口迅速愈合。
宿貞卻隻是看著他,生了一絲魚尾紋的眼角噙著笑意“回來啦!”
衣飛石低聲道“兒子不孝。”
宿貞忍不住哈哈笑,嘲諷他“一瞬間夢回大清。”
衣飛石就有點傷懷都被她徹底嘲諷沒了,忙著給她處理了身上的傷勢,又問“您還有哪兒不舒服?”
“心裡不舒服!”宿貞一躍而起,粉麵含煞,“我一般有仇當場就報了!”
葉嬌嬌連忙說“宿女士,這件事隻怕另有內情——”
“這東西是不是你們塞我法器裡的?”宿貞問。
葉嬌嬌馬上否認“絕不是。我們正在調查整……”
“我也瞧著和你們無關。就你們的狗膽,查查我的護照到頂了,敢給我法器裡塞陰貨,阿舜饒不了你們!”宿貞將被鬼氣衝斷的長發撕下,隻剩下一半長長地垂下,她連高跟鞋都不穿了,赤腳踩在地上,滿臉怒氣,“和你們無關,也不是我的東西,還能是誰乾的?!”
不是入境點被人做了手腳,那肯定就是出境點被人做了手腳。
宿貞決定殺回義國,當麵複仇。
葉嬌嬌頓時頭更大了“宿女士,您先息怒。要不……您看,我給容秘書長打個電話?”
“關他什麼事?!”宿貞憤怒之處在於,若她沒有察覺此事,剛回來的衣飛石如此自處?
地上全是法寶碎片,不用於一般碎石爛釘,宿貞不曾穿鞋,才走兩步就被紮破了腳,她憤怒之下根本沒有知覺,葉嬌嬌的勸說也無濟於事,衣飛石上前將宿貞抱起“媽。”
宿貞被他抱得一愣“乾嘛?”
“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