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音的出現,像一場突兀的風暴,來得快,去得也快。
風暴過後,世界重歸死寂。
如果不是背上那些猙獰的傷口在緩慢愈合,傳來陣陣酥麻的癢意,奚寒舟幾乎要以為那晚的一切都隻是一場高燒中的幻覺。那個火紅色的身影,那雙含著惡劣笑意的桃花眼,還有她指尖冰涼的觸感,都像是夢境裡才會出現的荒誕碎片。
可那不是夢。
她來過。
接下來的幾天,審訊室的門再也沒有開啟。
沒有拷問,沒有折磨,甚至沒有任何聲音。整個世界仿佛隻剩下他自己沉穩的心跳和呼吸。每天,隻有到了固定的時間,厚重閘門下方的一個小暗格才會無聲地滑開,遞進來一支味道寡淡的營養劑。
僅此而已。
這是另一種形式的酷刑。用絕對的寂靜和孤獨,將人的精神一寸寸碾碎。對於意誌力薄弱的人來說,這樣的環境比任何肉體上的折磨都更可怕,足以在幾天之內逼瘋他們。
奚寒舟卻很適應。這些年,他早就習慣了在黑暗中獨行。他閉上眼,在腦中一遍遍複盤反叛軍的布防圖,推演著各種可能的戰局。他的精神力像一張無形的網,將整個監獄的結構、守衛的換班規律、能量的流動軌跡都清晰地勾勒出來。再給他一點點時間,他就能逃出去了。
他很平靜,平靜得像一塊被投入深海的頑石。
直到宋淸音離開後的第三天。
“嘩啦——”
刺耳的鎖鏈拖拽聲打破了長久的寂靜。兩個守衛走了進來,解開他腳上的鐐銬,粗暴地將他從刑架上放了下來。雙腳落地的瞬間,長久懸吊導致的肌肉麻痹和血液不通,讓他踉蹌了一下,險些跪倒在地。
他被再次押送到了那間熟悉的審訊室。
同樣的刑架,同樣的慘白燈光。
奚寒舟被重新固定好,他垂著頭,黑色的碎發遮住了眉眼。他能感覺到,自己的傷口在這些天的休養下已經結痂,雖然動作間依舊會牽扯得生疼,但比起最初那副血肉模糊的樣子,已然好了太多。
雖然不知道宋淸音的目的是什麼,但她確實讓他好受了些。
至少,讓他有精力觀察周圍的情況。因為精神力的強悍,普通的精神力屏蔽儀對他的影響不大。
無非是多耗費一點兒時間。
在他思索間,審訊室的閘門發出一聲機括輕響,緩緩開啟。
那一瞬間,奚寒舟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幾乎是下意識地繃緊了身體,連呼吸都停滯了。是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一絲微弱的、不合時宜的期待。
然而,當腳步聲響起,那絲期待就如同被冷水澆滅的火星,瞬間熄滅。
腳步聲沉重而急促,帶著一股子急功近利的刻板。
不是她。
她的腳步聲,是慵懶的,散漫的,像貓一樣悄無聲息,卻又每一步都踩在人的心弦上。
奚寒舟緩緩抬起眼。
走進來的是一個陌生的男人,身形中等,麵容普通,隻是那雙眼睛過於精明,透著一股子不加掩飾的刻薄與狠辣。從他軍服上的徽章來看,應該是新調來的調教師。
男人繞著奚寒舟走了一圈,像是在打量一件待價而沽的貨物,眼神裡充滿了審視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嫉妒。他顯然聽過奚寒舟的名號,也知道眼前這個階下囚,曾經是何等風光霽月的人物。
“奚寒舟,”男人開了口,聲音尖銳,“你的那些同夥,現在龜縮在哪個犄角旮旯裡?反叛軍的大本營,又藏在哪個垃圾星上?”
奚寒舟眼皮都未曾抬一下,仿佛麵前的男人隻是一團空氣。
見他不語,男人冷笑一聲,從一旁的刑具架上拿起一根布滿倒刺的金屬鞭。“看來之前的人都太溫柔了,沒讓你長記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