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雲端之上,林停雲迎著那無數複雜的目光,卻倏然攤開雙手,臉上露出一抹近乎天真而又帶著幾分釋然的笑容。他仰頭,對著那翻滾的雲海,對著那沉默的青鬼上人,對著下方無數驚呆的修士,發出一陣朗聲大笑。
林停雲那震徹雲霄的笑聲,仿佛帶著一種奇異的魔力,在他笑聲落下的瞬間,場中那凝固如鐵的氣氛,竟也隨之鬆動了幾分。他攤開的雙手緩緩放下,臉上那近乎天真而又釋然的笑容漸漸收斂,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帶著幾分狡黠與玩世不恭的戲謔。
“哈哈,方才不過是我一時戲言,諸位道友、師叔師伯們,可千萬莫要往心裡去。”林停雲擺了擺手,語氣輕鬆,仿佛之前那番石破天驚的言論,真的隻是一個無傷大雅的玩笑。
“大家嘛,該怎麼修煉,還是怎麼修煉。強身健體,延年益壽,總是好的。”他頓了頓,目光掃過下方依舊神色各異的眾人,繼續道:“至於我說的那些,權當是個樂子,聽過便罷。說不定啊,哪天真有上古仙人降世,霞光萬道,瑞彩千條,一巴掌就把我這些胡言亂語拍個粉碎,那豈不是美哉?”
這話一出,眾人更是錯愕。這林停雲,變臉也太快了些!
他話鋒又是一轉,臉上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委屈”:“再說了,我今日所言,皆是我個人臆測,與我師父他老人家可沒半點關係。我師父啊,那可是最重傳承的,每日逼著我苦修功法,嚴厲得很,我每天統共也就能睡上兩個時辰。”他歎了口氣,仿佛不堪其苦,“這不,好不容易這幾日他老人家出門辦事,我本打算趁機好好補上幾天覺。可一聽說青鬼師叔您今日開壇講法,我這不是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第一時間就趕來聆聽教誨了嘛!”
說著,林停雲轉過頭,對著麵色陰晴不定的青鬼上人,露出了一個極為恭順的笑容,微微躬身,姿態放得極低。那模樣,活脫脫一個尊敬長輩的乖巧晚輩,仿佛已經為青鬼上人精心搭建了一架華麗的梯子,就等著他順勢走下來,全了雙方的體麵。
青鬼上人雙眉緊鎖,麵色變幻,心中急速權衡。
這小子……當真是滑不溜手!
若是順著這小子給的軟梯下來,豈不等同於默認了他方才那些離經叛道之言有幾分道理?他堂堂鬼靈宗上人,豈能如此輕易被一個小輩拿捏?日後傳揚出去,他青鬼還有何麵目立足?
但若繼續與這小子爭辯下去,且不說能否辯得過他這層出不窮的歪理,單是在這數千弟子麵前,便已失了身份,成了笑柄。青鬼上人自問,在言辭機鋒上,自己恐怕還真不是這小怪物的對手。
更何況……青鬼上人眼角抽搐了一下,想到了林停雲那個出了名的護犢子師父。那老家夥若是回來,得知今日之事,怕不是要掀了我的青鬼峰,與我大戰三百回合方才罷休!
就在青鬼上人心中天人交戰,騎虎難下之際——
“逆徒!!!”
一聲雷霆般的怒喝,自遠方天際炸響!其聲渾厚如山崩海嘯,裹挾著無上威嚴,震得修為稍弱的弟子氣血翻騰,心神欲裂!修為高深如青鬼上人者,亦是心頭一凜。
“竟敢在此妖言惑眾,蠱惑人心!待你師父回來,我必讓他將你禁足麵壁,嚴加管教!”
話音未落,天邊一個黑點以肉眼難以捕捉的速度疾射而來,撕裂雲海,帶起尖銳的破空之聲!不過眨眼之間,那黑點便已懸停於林停雲身前數丈之處,空中留下一道道肉眼可見的殘影,久久不散,仿佛空間都被其高速撕扯得尚未平複。
來者身形魁梧,一襲玄黑宗主長袍,麵容剛毅,不怒自威,正是鬼靈宗宗主!
“宗主!”林停雲見狀,臉上那玩世不恭的笑容瞬間收斂,神色一肅,趕忙躬身行禮,態度恭敬至極,與方才判若兩人。
青鬼上人見狀,卻是精神一振,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先前那點尷尬和頹然一掃而空。他急忙收了周身彌漫的鬼氣,快步上前迎道:“師兄!您……您怎麼親自來了?”青鬼上人臉上擠出欣喜又帶著幾分劫後餘生般的笑容,語氣中充滿了意外與恭敬。
鬼靈宗宗主親臨!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瞬間扭轉了場上的局勢!
鬼靈宗宗主那如山嶽般沉重的目光,死死盯在林停雲身上。林停雲平日裡言辭雖是犀利無匹,此刻在這位一宗之主的絕對威嚴麵前,也不由得收斂了所有鋒芒,垂首侍立,不見了方才半分玩世不恭。
“青鬼師弟,”宗主轉向青鬼上人,聲音依舊冰冷,卻帶上了一絲同僚間的解釋:“我本遠在商王都城,處理幾件要事。聽聞你今日要開壇講法,這對我鬼靈宗而言,不啻於數十載難得的盛舉。我這才匆匆了結商王所托,歸心似箭。誰知,方一踏入宗門地界,便聽見停雲這小子,在此大放厥詞,蠱惑人心!”
宗主那張素來威嚴的蒼老麵龐上,此刻布滿了難以掩飾的怒意。這股怒火,倒讓一旁本被林停雲攪得心煩意亂的青鬼上人,心緒稍稍平複了些許。有宗主出麵,他總算不用再獨自麵對這燙手山芋。
“停雲,”宗主冰冷的目光重新落回林停雲身上,每一個字都仿佛帶著千鈞之力,“你今日之言,已觸犯門規。我給你兩條路可選。”
全場數千弟子,包括一眾長老,皆是屏息凝神,連大氣都不敢喘。
“其一,”宗主聲音不帶絲毫感情,“前往魂獄,為宗門鎮守百日!”
“嘶——”
此言一出,整個鬼靈宗的山巔之上,立時響起一片倒吸涼氣之聲!氣氛瞬間凝固,緊張得仿佛一觸即斷的弓弦。
魂獄!
那可是鬼靈宗門人視為畏途的禁地!
雖說那地方並不算廣闊,但其內卻是步步殺機,危機四伏!
魂獄之中,囚禁的儘是鬼靈宗曆代以來,在修行途中因各種緣故走火入魔的門人。其中不乏曾經位高權重、修為深厚的長老級人物!甚至有傳聞,裡麵關押著幾位在徹底瘋癲之前,修為已然臻至聖境的恐怖存在!他們雖已神智儘失,隻餘殺戮本能,但一身驚天動地的修為,卻並未消散多少,凶悍絕倫,極難對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