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河天心中感慨萬千:果然,修魔一道,血脈傳承至關重要。似他們這等旁支,血脈之力已然稀薄,數十年,乃至上百年,也未必能出一個聖境高手。而大小姐,正是樊家嫡係血脈最純粹的傳承者。
樊秋萍聽著楚河天飽含深情的話語,清冷的鳳眸中也閃過一絲動容。她微微側首,對楚河天和駱清蒙輕聲道:“駱老,楚叔,這幾年,辛苦你們了。萍兒知道,你們都是為了樊家,為了我父親。但願將來有一日,萍兒能有足夠的力量,帶著你們,風風光光地回到故國,重振我樊家聲威。”
她輕輕一歎,目光旋即轉向遙遠的西方,不再言語。
而先前給商山四老指路的趙義,早就在樊秋萍與裘通交手的那一刻,趁亂腳底抹油,逃之夭夭,不知所蹤了。
約莫半刻鐘後,飛羽樓那扇剛剛修繕了一半的大門,再次“吱呀”一聲,被麵色陰沉的商山四老推開。
大堂裡原本或坐或站、低聲交談的眾人,見到這四個煞星去而複返,無不噤聲,紛紛下意識地讓開了通往櫃台的通道,目光中充滿了驚疑與戒備。
飛羽樓的掌櫃馮異,剛剛才將從錢宅那邊被樊樓仆人送回來的、被打傷的陳管事仔細安頓妥當,正叮囑夥計速速去請城中最好的金瘡大夫。他剛一轉身,便迎麵撞上了去而複返的商山四老,心中頓時“咯噔”一下,暗道不妙。
莫非對方惱羞成怒,是要殺人滅口,斬草除根?!
馮異後背瞬間沁出一層冷汗,但他臉上卻不敢表露分毫。他不動聲色地對身後一名機警的管事使了個眼色,那名管事立刻會意,悄然後退,快步向著陳陶養傷的後堂奔去,顯然是去傳遞消息,以防不測。
不論心中如何驚濤駭浪,馮異臉上還是擠出了幾分飛羽樓掌櫃特有的、程式化的笑容,硬著頭皮迎了上去。
“不知幾位前輩去而複返,可是得到了滿意的消息?”
他的目光不著痕跡地瞥過領頭的裘通那依舊蒼白如紙的麵色,以及嘴角那一絲未來得及拭去的暗紅血跡,馮異心中更是打鼓,也不知道這城中,是何等人物竟然傷了他,聲音也不自覺地放低了幾分,小心翼翼地問道。
“哼,不提也罷,晦氣!”裘通麵色鐵青,顯然不願多談方才之事。
站在他身側的老二裘行,聲音依舊沙啞,代替明顯不想多言的大哥回應了馮掌櫃。他從懷中摸出一個沉甸甸的錢囊,看也不看,直接“啪”的一聲拋向馮掌櫃的櫃台:
“我們兄弟這次回來,是辦兩件事。”
裘行話音剛落,那個沉甸甸的錢囊已劃過一道弧線,被馮掌櫃眼疾手快地接在手中。入手一沉,打開錢囊口子往裡一瞧,黃澄澄、白花花的金銀錁子和碎銀,在堂內燈火下閃著耀眼的光芒,晃得人眼睛生疼,粗略一估,怕是足有近百兩紋銀!
“咳咳……”裘通重重咳嗽了兩聲,蒼白的臉上泛起一絲不正常的潮紅,他強撐著精神,對滿臉驚疑的馮掌櫃沙啞道:“方才是我兄弟魯莽,驚擾了貴樓,還傷了你們的人。這些,便算作湯藥費和賠償吧。”
馮掌櫃心頭雪亮,這哪是誤會,分明是吃了樊家的虧,卻又不敢聲張!他連忙躬身道:“前輩言重了,些許小事,何足掛齒……”說著便要將錢囊推回去。
裘通卻猛地一擺手,聲音雖虛弱,語氣卻不容置喙:“馮掌櫃,收下吧。這是第一件事。”
馮異見他態度堅決,知道再推辭也是無用,隻得揣好錢囊,心中暗忖這商山四老莫非轉了性子?
就在這時,一直默不作聲,眼神銳利如鷹的老四裘忌,突然冷冷開口,目光直刺馮掌櫃:“我說掌櫃的,聽說你這飛羽樓三樓,最近接了個尋人的活兒,而且酬勞不菲?”
馮掌櫃心中一凜,暗道這四人的消息果然靈通,麵上卻依舊堆著笑,滴水不漏地答道:“前輩明鑒。確有一位神秘貴客,在三樓掛了一樁委托,尋找一位失蹤多年的故人,賞格確實……非同尋常。”
話音未落,裘忌身形陡然一晃,眾人隻覺眼前一花,他竟已如鬼魅般出現在通往三樓的樓梯口!
“嘶——”大堂內頓時響起一片倒抽涼氣之聲!
須知這飛羽樓的三樓,與一二樓截然不同,設有極為強大的禁製。尋常力師境大圓滿的修者,單是踏上第一級台階,便會感到如千鈞巨石壓頂,汗出如漿,步履維艱。這裘忌,竟視禁製如無物?!
眾人驚駭的目光中,裘忌腳步未停,身形幾個兔起鶻落,便已消失在樓梯拐角,那姿態,輕鬆寫意得仿佛在自家後院散步一般。
不過片刻功夫,裘忌的身影再次出現在樓梯口,手中已然多了一卷畫軸。他幾個縱躍,便輕飄飄落回櫃台前,動作瀟灑至極。
“唰!”
隨著他手腕一抖,畫卷應聲展開。一幅細膩傳神的仕女圖頓時映入眾人眼簾。畫中是一位年約雙十的女子,青絲如瀑,鳳眸含煙,瓊鼻櫻唇,容姿絕世,眉宇間卻帶著一絲淡淡的清冷與倔強,仿佛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
“畫像上的這位姑娘,據雇主所言,失蹤於六七年前。”馮掌櫃連忙在一旁解說道,臉上不敢露出半分不悅,“雇主隻求能找到此人下落,或生或死,酬勞都極為豐厚。”
“大哥,二哥,四弟……”一直沉默寡言,如同影子般存在的老三裘無,此刻卻死死盯著畫中女子,眉頭緊鎖,眼中閃過一絲困惑與震驚,他那萬年不變的沙啞嗓音竟帶著幾分異樣,“你們看,此人……我怎麼覺得……有些眼熟?”
此言一出,裘通、裘行、裘忌三人皆是一怔,齊齊將目光重新聚焦在畫卷之上。
裘通的眼神驟然淩厲起來,死死盯住畫中女子的眉眼,半晌,他猛地一拍櫃台,儘管動作牽動了內傷,讓他麵色又白了幾分,聲音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決斷:
“拿筆來!”
櫃台後,一名機靈的飛羽樓夥計早已被這接二連三的變故驚得手心冒汗,聞言不敢有絲毫怠慢,慌忙從櫃下捧出早已備好的文房四寶,恭恭敬敬地呈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