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夏的所謂“全民皆兵”,在吳玠這般極其穩健的打法下,最終也沒能發揮太大的作用。
從鹽州之戰開始後,吳玠就十分重視與東路魯智深的配合,每一次大戰結束後,漢軍至少要休整一個月左右,憑借著消滅西夏派來的大軍主力,不斷攻打周邊的村寨軍堡,根本不給西夏民兵任何集合、騷擾的機會。
於是大量黨項俘虜被送回到陝西行省,負責修繕道路,還有一批人被送去了礦山,從事勞累的挖礦工作。
在吳玠占據了靈州、魯智深也從東路不斷向興慶府方向推進後,不死心的李乾順最後一次派出使者,請求和談,他開出了一個卑微的條件,隻求保留皇族以及黨項族人性命,哪怕王皇帝讓他死都願意。
吳玠再一次強硬地拒絕了,洪武年間的對外戰事,王倫已經恢複了中原漢人的驕傲,在許多將領、官員們看來,皇帝陛下善待前宋舊官家就仁至義儘了,至於西夏國主,那是偽帝,朝廷實在沒有必要養這麼一個投降的國君,沒有必要展示所謂的大度。
簡單來說,李乾順以及黨項人,已經沒有資格與漢人同列了。
絕望的李乾順再次發了狠,他手裡還有數千最精銳的侍衛軍,興慶府人口眾多,還能拉起數萬大軍來,他還有臨死前放手一搏的能力。
於是李乾順便要召回李察哥,在李乾順看來,國亡在即,那些曾經的齷齪、勾心鬥角乾脆都放在一邊吧,如今西夏能夠統帥數萬大軍的將領,實在屈指可數。
哪怕李察哥慘敗給了吳玠,但西夏一意死守興慶府,難道還沒有機會嗎?
李乾順沒有彆的心思,但接到命令的李察哥卻害怕了,他曾經恃軍功而驕橫,前些年行事頗為跋扈,如今又被吳玠打敗,害怕李乾順這是要找名頭讓自己回興慶府然後殺了。
李察哥便做了一件出人意料的事情,他設下酒宴,將軍中幾個支持李乾順的黨項貴族殺死,放縱士兵在順州大肆劫掠,然後調頭向西,直奔賀蘭山。
李察哥的計劃很美好,眼下史文恭還在甘州宣化府以東與甘肅軍司對峙,自己若能前後夾擊,擊敗或者擊退史文恭,至少還能占據河西走廊數州,未必不能與中原繼續對抗。
他這一跑,傳到興慶府時,就變成了晉王謀反、縱兵作亂,急得李乾順數日不眠,隻得親自調度兵力、招募民兵,又散開府庫,想要死守興慶府。
然而壞消息總是一個接一個傳來,李察哥向甘州逃跑,興慶府周邊諸州縣的官員們一看西夏這條破船馬上就要沉沒了,紛紛向漢軍投降。
在定州駐守的韓世忠,就接到了西夏懷州守將送來的投降書,言辭謙卑,隻懇求漢軍不要屠城,留得滿城百姓性命。
由於中間隔著興慶府,所以韓世忠這裡要獲得南線戰事的消息,必須從河東行省沿陰山方向傳來,所以吳玠攻破靈州的消息,漢軍的傳令兵還在趕來的路上,韓世忠卻先從一些投降的西夏官員那裡得知了,故而開口誇讚。
如今李乾順還控製在手中的城池,自北向南沿著黃河,就隻剩下懷州、興慶府、靜州、順州了,韓世忠在定州方向威脅懷州,魯智深在黃河東岸虎視靜州,吳玠同樣在黃河南岸的靈州威脅順州。
李察哥逃跑歸逃跑,他從靈州逃到順州時,順手將大小船隻千餘、並黃河浮橋全部焚燒,為的是延緩漢軍的攻勢,所以吳玠在靈州之戰後再次休整,四下裡收集渡船、收集木料打造船隻,沒有第一時間繼續推進。
由於南麵戰線渡船不足,李乾順在慌亂了一段時間後突然發現,噯?自己居然還能夠利用黃河之天險?看來天不絕我大夏啊!
懷州要投降,韓世忠卻未接受,他不清楚這是不是詐降,所以他並不打算為了軍功而冒險,反正他如今後方已經被王稟和鈕文忠聯手梳理乾淨,就是在定州與西夏對峙一年都不怕,那何必要冒險呢?
而且漢軍從梁山時代就從未製造過任何一起屠城事件,對於周邊諸多勢力而言,你可以造謠漢軍在戰場殺俘殺降不留活口,但是造謠屠城是真的沒有任何說服力。
懷州守將懇求漢軍不要屠城,在韓世忠看來,這他娘的就是對漢軍的汙蔑,在軍紀方麵,王倫無數次反複重申,諸軍中軍法官要求嚴格,比如韓世忠這一次自北向南攻打,要就食於敵,從來都是漠南諸部聯軍外出劫掠,沒有任何一名漢軍士兵參與。
儘管漠南諸部聯軍四下裡搶掠來的糧草,仍要交給韓世忠來調度分配,但漢軍既然沒有下場,那麼這件事就算不到我們頭上,對吧?
韓世忠覺得懷州方向有詐,於是果斷收縮兵力,將外派到賀蘭山東段“收集”糧草的李納摩部也抽調了回來,就在定州擺出了防守的陣勢。
於是在李乾順看來,漢軍明明已經占據了優勢,卻在三個方向擺出防守的姿態,這是要將自己活活困死在興慶府啊!王倫,你夠狠!
西夏的精華區域,就在興慶府周邊諸州縣,這裡是黃河西岸、賀蘭山東段的平原,可以說提供了一半以上西夏國內的糧食產出。
隻是漢軍來襲後,李乾順發布征兵令,逼得許多百姓出逃,韓世忠在定州縱兵搶掠,懷州城外的農民百姓大量逃亡,許多農田就此被荒廢了。
李乾順命官員統計興慶府的倉庫儲存糧草情況後,變得更加絕望,由於漢軍入春以來就不斷對西夏發起進攻,百姓流離、農田荒廢,地方州縣的糧稅征收,又大半被調作軍糧。
如此一算的話,興慶府的糧食儲備,勉強能多支撐一兩個月。如今四麵被圍,商路斷絕,西夏就是想從外部采購糧食都已經做不到了。
所以哪怕眼下韓世忠、吳玠、魯智深什麼都不用乾,隻要三麵包圍,興慶府等州縣的百姓們餓也要餓死了。
此前被李乾順打壓的西夏漢人大族、以出皇後而聞名的安定梁氏,也在這般危機的時刻,再次“覺醒”了自己漢人的身份,聯絡了不少西夏漢人官員,要求李乾順早降,不要陷萬民於災火。
一批黨項貴族同樣支持,漢軍殺黨項人不假,但當初漢軍殺女真人,最後完顏希尹不也活了下來麼?自己未必不能成為西夏的“完顏希尹”嘛!
李乾順再一次品嘗到了眾叛親離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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