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囂下的安寧
廣州城的秋意正濃,珠江水麵泛著粼粼波光,將岸邊的朱樓畫舫映照得如同鑲嵌在玉帶上的寶石。
而這座城市的心臟——大帥府,早已被喜慶的紅色淹沒。
從城門到府邸的十裡長街,每根旗杆都懸掛著紅底金紋的"囍"字旗,沿街商鋪的夥計們踮著腳往街心張望,連挑著擔子的貨郎都忍不住放慢腳步,想多看一眼這場驚動天下的婚禮。
大帥府的朱漆大門被重新髹飾過,銅環上纏著三丈長的紅綢,隨風擺動時如同火焰在跳動。
府內的回廊掛滿了走馬燈,繪著"麒麟送子鴛鴦戲水"的圖案,夜幕降臨時白熾燈燈火通明,光影流轉間仿佛將整個府邸都搬進了畫中。
管事們穿著簇新的藏青錦袍,指揮著工作人員往梁柱上纏繞絹花,那些從蘇杭運來的綾羅綢緞被剪成細碎的花瓣,鋪在青石路上如同紅毯,踩上去軟綿綿的,還帶著淡淡的花香。
"都仔細著點!"大帥管家拿著算盤,一邊清點送來的賀禮一邊吆喝,"這箱是暹羅國進貢的象牙雕,那筐是占城的胡椒,都輕拿輕放!"他身後跟著十幾個記賬先生,毛筆在賬冊上沙沙作響,將各地送來的奇珍異寶一一登記:波斯的地毯鋪開來能蓋住半個庭院,爪哇的香料堆成小山,連遠在歐洲的葡萄牙人都送來一架黃銅望遠鏡,據說能看清十裡外的帆影。
後廚的煙囪從淩晨就開始冒煙,八十多個廚子圍著六十口大鐵鍋忙碌。
粵菜師傅正在處理剛從珠江撈上來的石斑魚,魯菜大師傅掄著鐵鍬翻炒著滿鍋的紅燒肉,那蒙古來的師傅支起了烤爐,滋滋作響的烤全羊油脂滴在炭火上,香氣順著風飄出半條街。
管事媽媽們捧著繡著龍鳳呈祥的被褥往新房裡搬,四個院落分彆掛著"翠雲院婉兒居靈兒榭緲雲軒"的匾額,每個院門口都站著穿紅衣的侍女,見人來就屈膝行禮,鬢邊的珠花隨著動作叮咚作響。
"胡先生,您看這禮單還漏了誰?"大帥府的管家拿著厚厚的賬冊追到書房,隻見參謀部的參謀正趴在地圖上寫寫畫畫,鼻尖幾乎要碰到標注著"貝加爾湖"的位置。
掌管軍需的胡參謀抬起頭,摘下眼鏡,揉了揉那緊張的眼睛,笑道:"羅刹人的使者沒來?"
"來了來了,"管家連忙翻到最後一頁,"送了匹雪白馬,說是從莫斯科一路趕過來的,鞍韉上還鑲著寶石呢。"
胡參謀推了推眼鏡,嘴角露出一絲冷笑:"他們倒是會做人,貝加爾湖那邊仗打得正凶,還有心思送賀禮。"
正說著,趙老頭背公文包從外麵進來,腰間的短槍隨著腳步晃呀晃的:"城外的流民安置妥當了?彆讓乞丐跑到府門前礙眼。"
"早挪到西郊糧倉了,"有參謀連忙回話,"梁先生讓人拉了十車米過去,說是大帥吩咐的,大婚之日要讓百姓也沾沾喜氣。"
趙老頭這才滿意地點點頭,他捋著花白的胡須往外走,迎麵撞上剛從駐地回來的王洋,兩人相視一笑——他們都是老相識了,雖然隨著地盤的擴大,此時一年難得見一麵。
辰時三刻,廣州碼頭突然響起禮炮聲,三響過後,一艘掛著"明"字大旗的樓船緩緩靠岸。
甲板上站著的正是從占城趕回的張大就,他身披紫袍,腰懸金魚袋,身後跟著八個挎著長刀的親兵。
碼頭上的水師將領連忙上前見禮,卻被他一把拉住:"彆多禮,快去看看梁錚那小子到了沒?"
話音未落,街角傳來一陣馬蹄聲,梁錚穿著玄色繡麒麟的朝服,翻身下馬時動作利落如昔。
他剛從河內府趕回,臉上還帶著風塵,卻難掩眉宇間的英氣:"張將軍來得早!"
兩人並肩往城內走,梁錚悄悄的落後半個身位,沿途的士兵紛紛抱拳行禮,甲胄碰撞的聲音整齊劃一,如同浪潮拍岸。
大帥府的正廳早已坐滿了賓客。
左手第一席坐著葡萄牙使者,他穿著緊身的金線外套,正拿著放大鏡研究桌上的青花瓷;對麵的西班牙商人則在跟翻譯比劃著什麼,腰間的懷表滴答作響。
印度次大陸來的使者穿著紗麗,額間點著朱砂,將帶來的紅寶石項鏈小心翼翼地放在禮盒裡。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吳三桂派來的使者——一位戴著瓜皮帽的老者,他端著茶杯的手紋絲不動,目光卻在廳內的將領們身上來回掃視。
"梁將軍可算來了!"胡有財笑著迎上去,拉著梁錚往主位旁的座位走,"剛還說起你在河內府的壯舉呢。"
梁錚卻不敢在諸多老帥麵前坐上主位,忙著在末座落坐。
梁錚剛坐下,就見吳大用匆匆進來,眉開眼笑的說道:"羅刹人真的撤兵了。"
"探子回報,貝加爾湖那邊的羅刹營地都空了,"吳大用壓低聲音,"說是滿清韃子跟他們打起來了,兩邊在石勒喀河殺得血流成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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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錚端起茶杯的手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精光:"這倒是省了我們不少事。"
坐在對麵的王洋聞言放下酒杯:"火器營新造的開花彈正好試試威力,可惜沒趕上。"
"打打殺殺的多晦氣,"張大就笑著打圓場,"今天可是大帥的好日子。"他話音剛落,外麵突然傳來一陣喧嘩,原來是梁家富帶著海外商隊的代表到了。
這位海軍司令掌管著海上貿易的商路。
他指著下人抬著的一個珊瑚樹:"這是蘇門答臘國王送的賀禮,說是有三尺高呢!"
眾人紛紛起身圍觀,葡萄牙使者突然用生硬的漢語說道:"我們國王送了架天文望遠鏡,能看見月亮上的山。"
西班牙商人不甘示弱:"我們的船隊帶來了美洲的白銀,足夠鑄造十萬枚銀元。"
廳內頓時熱鬨起來,各國使者爭相炫耀自己的禮物,而明國的將領們隻是含笑看著——他們都清楚,這場看似平常的攀比,實則是各方勢力對大帥府實力的試探。
王洋悄悄碰了碰梁錚的胳膊,朝吳三桂的使者努了努嘴:"那老頭從進門就沒笑過,怕是不懷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