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三桂的佩劍將最後一寸沿海地圖劈成兩半,劍尖深深紮入紫檀木案幾。
燭火搖曳中,這位曾經縱橫中原的梟雄錦袍鬆散,額角青筋暴起。
"李奇...張又鳴..."他咬牙切齒地擠出這兩個名字,聲音像是從齒縫裡滲出來的毒液,"綠水書院的李奇軍隊竟然戰力如此的恐怖?在南亞不過才兩月有餘,竟能練出這等強兵?"
跪在階下的心腹將領額頭緊貼地麵:"王爺明鑒,明軍火器凶猛,我軍土兵多為火器所傷,實在..."
"廢物!"吳三桂一腳踹翻鎏金香爐,香灰潑灑如雪。
他忽然劇烈咳嗽起來,錦袖掩唇時露出斑白鬢角。待平息後,他盯著地上散落的海防圖,眼神逐漸陰鷙:"說下去。"
"沿海平原無險可守,不如退守撣邦高原。"將領膝行兩步,手指在地圖山脈輪廓上劃出一道弧線,"明軍重甲火器,入山則輜重難行。我們隻需控製幾個隘口..."
殿外傳來象鳴,吳三桂望向窗外的緬式金頂,忽然想起三十年前山海關外的雪夜。
那時他統領山海關大明鐵騎,不管是崇禎的大明,還是後來的李自成,還有關外的建奴野蠻人,都對他禮遇有加,爭相拉攏,一時意氣風發。
後來頂著漢奸的罵名,對同胞操刀,一路從山海關打到雲南,自以為是大清的開國功臣,卻不想在功成名就之際,廣東殺出個李奇,更想不到不可一世的建奴在李奇那並不算多的兵力打擊之下,竟然如雪崩般崩盤,遠走塞外。
自己在李奇的攻擊之下,也不得不遠走南亞,如今又要像土司般躲進深山。
他猛地拔出佩劍,劍刃映出眼角皺紋:"傳令,放棄勃生至丹那沙林所有港口。"劍尖重重點在怒江峽穀,"就在這裡,等著明軍來送死。"
仰光港的晨霧被商船汽笛撕開。
張又鳴站在海關樓頂,看著第十二艘大明商船緩緩靠岸。
甲板上的福州商人已經開始向碼頭工人拋擲香蕉,惹得一群赤腳孩童歡呼雀躍。
"將軍,這是本周第三批拒絕綠水幣的番商。"王六捧著賬冊低聲道,"西班牙人說隻認鷹洋。"
張又鳴手指輕叩欄杆。
下方碼頭,一個戴著寬簷帽的西班牙人正揮舞雙臂,對麵站著穿靛藍短打的銀行通譯。
幾個苦力扛著印有"漳州瓷業"的木箱從他們中間穿過,對這場爭執視若無睹。
"過去看看。"
碼頭上頓時一陣騷動。
西班牙商人胡安看到身著大明軍裝的張又鳴,下意識按住腰間匕首,又慌忙改為撫胸禮。
他身旁的木箱敞開著,露出黃銅打造的自鳴鐘,鐘麵是歐洲流行的琺琅燒製的媽祖像。
"閣下,這...這絕對是誤會!"胡安的閩南話帶著古怪的腔調,"我們很願意嘗試新貨幣,隻是..."
他撚起一張印著李奇頭像的綠水幣,"這紙片怎麼能比得上白銀?"
張又鳴向銀行管事使了個眼色。
胡安從腰帶裡拍出幾枚鷹洋,銀幣在柚木櫃台上彈跳著,最終歪斜地躺成一排。陽光照射下,這些西班牙王國鑄造的貨幣邊緣已經泛出氧化後的灰黑色。
"看好了!真正的貨幣就該是這樣沉甸甸的!"胡安用指甲刮著銀幣上查理二世的側臉浮雕,刮下一層黑色氧化物,"我們的鷹洋在馬尼拉、阿卡普爾科都能通用!"
銀行管事微微一笑,從錦盒中取出一摞大明銀元。
這些新鑄的銀幣剛一倒出,圍觀的人群就發出"嘩"的驚歎——它們像一泓月光瀉在櫃台上,每一枚都流轉著均勻的雪亮光澤,彼此碰撞時發出風鈴般清越的聲響。
"這是我們李奇大人親自督造的銀元。"管事用鑷子夾起一枚,銀幣邊緣的齒紋在陽光下清晰如新鑄,"一次壓製成型。"
胡安瞪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