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東陽歎氣,說:“死者在棺材裡。”
兩位中年仵作衣衫樸素,眼眸滄桑。
在趙東陽的提醒下,他們轉身看向棺木,神色平靜,直接動手開棺。
早在路上的時候,趙東陽就對他們解釋過,死者死幾天了?是男是女?如何死的?等等。
所以,他們有心理準備。
他們不怕死人,畢竟經常驗屍,習慣了。相比而言,他們更喜歡剛死不久的死者,害怕腐爛、屍臭衝天的死者。
這次的驗屍對象,還算新鮮,在冷天中,尚未臭得厲害。
付老爺和付夫人不忍心目睹付二少被驗屍的場景,顫顫巍巍地離開這裡,咬著牙,哭聲十分壓抑。
王玉娥也不想看,她拉乖寶走,但乖寶輕聲說:“奶奶,我留下來看看,不怕。”
王玉娥的表情比哭更難看,盯著乖寶的臉,很無語,又無可奈何,暗忖:這有啥好看的?
乖寶又說:“奶奶,你把阿緣、小蘋果和二舅母拉走,恐怕他們做噩夢。”
王玉娥氣得跺腳,但隻能照辦。畢竟孫女長大了,辦正事時有主意得很,甚至比她更一本正經。
付平安表示他也不走,要和乖寶一起,留下來找證據。
乖寶沒有強迫他走,采取默認的態度。
趙東陽本來也想留下來陪著乖寶,但他終究還是過不了心裡那道坎,對著死掉的付二少看兩眼之後,實在是受不了,趕緊腳底抹油,一溜煙跑了,像逃命一樣。
兩位仵作淡定自若,絲毫沒有退縮,甚至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驗屍時,他們的動作既熟練,又對死者保留基本的尊重,細致,不粗魯。
乖寶和付平安站在稍遠的地方看,不敢靠太近。
氣味不好聞。
乖寶用手絹掩住鼻子,後來忍無可忍,跑出去嘔吐。
但付平安表現出驚人的忍耐力,一直在驗屍房裡盯著看。
兩位仵作看看他,又對視一眼,心裡忽然不約而同產生收徒的想法,覺得這小子似乎有這方麵的天賦。
這種天賦異於常人,很少見。
等驗屍完畢之後,仵作放下刀具、剪刀,拿起針線,把死者的身體進行縫合。
認認真真,縫得井井有條,並不淩亂,仿佛進行某種儀式。
他們甚至用布替死者擦拭血跡,重新穿上壽衣,又整理儀容,然後把死者抬起來,重新安放到棺材裡。
最後,他們對死者鞠躬,作揖,吩咐仆人把棺材蓋合上,終於鬆一口氣。
乖寶細心,吩咐丫鬟端水來,讓仵作洗手。
一個仵作姓方,另一個仵作姓陸。
方仵作露出微笑,一邊清洗,一邊注視付平安,問:“你想不想跟我學這一行?”
陸仵作笑道:“我正想提這話,你偏偏搶在我前麵!氣人!”
他們還有心思開玩笑。
付平安哭笑不得,默默搖頭。
他以前設想過自己當官、經商、做鏢師、做大夫,但從來沒想過做仵作。
畢竟,他爹娘賺錢厲害,他從小就過好日子,有仆人伺候,從沒乾過臟活累活,也沒有必須賺錢養家的苦楚。
方仵作歎氣,表情失望,暗忖:這些小夥子啊,個個都不願意當仵作。將來,誰替死者驗屍、申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