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做什麼法事?”
——
當朱大人忙於搞迷信時,唐風年低調地夜行,僅僅帶著白捕頭和幾個護衛,登上城樓,眺望城外的燈火。
並非看百姓家的燈火,而是特意觀察兵營的方向,看看是否有什麼異動。
城外的兵營聽大同總兵號令,而這城樓目前由知府衙門的官差把守。
這幾天,唐風年和石師爺商量來,商量去,一致認為大同府的城牆又高又厚,易守難攻。如果真的麵臨有人起兵造反的惡劣情況,一定要及時關閉城門,然後飛鴿傳書,等待援軍到達。
為了使這個計劃更保險,知府衙門悄悄在城內囤糧、囤水、囤竹子、囤武器等東西。
之所以囤竹子,是為了用竹子做弓箭。
用弓箭射敵人,遠距離作戰,適合以少敵多的情形。
唐風年雖然不是武將,但平時沒少看兵書。
至於囤糧食、囤水,為了避免城內百姓鬨饑荒而產生內亂。
唐風年生性謹慎,儘量多做準備,有備無患。
此時,他的黑色披風被夜風吹得向後飛揚,他站在這天地之間,長長地歎氣。
看看兵營的火光,又仰頭看看淒冷的月亮,喉結滾動,在無聲中泄露他的緊張。
最近,看守城門的官差經過白捕頭的精挑細選和嚴格訓練,都對唐風年忠心耿耿,而且本事不小,個個等著立功,絲毫不敢偷懶。
過了一會兒,趙宣宣派肖畫戟和彭力士送夜宵來北城門這裡。
唐風年絲毫不擺架子,親手為鎮守城門的官差們發夜宵,又問他們冷不冷?累不累?
這籠絡人心之事,他做的時候,顯得自然而然,絲毫不像虛情假意。
蒸餃、包子、燒麥、饅頭、果子……
官差們吃得津津有味,高高興興,同時受寵若驚,心裡有些溫暖和感動,紛紛回答:“一點也不累。”
“熱血沸騰。”
“知府大人讓我們乾什麼,我們就乾什麼。”
……
唐風年麵帶欣慰的笑容,挨個兒拍拍他們的肩膀,把籠絡人心當成至關重要的事,而不是走過場。
他堅信: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什麼是道?道就是天時地利人和。成事在天,謀事在人。人,至關重要。大人物如舟,小人物如水,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確定官差們吃飽喝足,打起精神之後,唐風年又一路步行,在月亮的淡淡清輝下,低調地回官府去。
負責監視唐風年的探子正在牆的拐角處探頭探腦,鬼鬼祟祟,十分納悶,搞不懂唐風年這葫蘆裡賣什麼藥,暗忖:唐知府半夜出門散步嗎?難道是有夢遊的毛病?
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與此同時,唐風年派出去的密探正在監視朱府的動向。
眼看洪水亮帶老道士進府許久之後,道士終於出來了,坐上轎子,密探覺得這事不簡單,張嘴打個嗬欠,暗忖:如果半夜請大夫,不奇怪,但這半夜請道士乾啥?驅鬼,降妖除魔嗎?究竟有什麼鬼?
兩個密探同時監視,其中一個密探偷偷跟蹤老道士。
等朱府的小廝用轎子把老道士送回道觀,然後抬著空轎子離開之後,密探輕手輕腳地靠近道觀,趁老道士如廁的機會,拔出匕首,抵在道士的脖子上。
老道士本來在尿尿,突然被嚇得尿不出來了,心裡叫苦不迭,暗忖:老夫天天給彆人算卦,今夜偏偏忘記給自己算一算,哎!倒黴的事一樁接一樁,這些舞刀弄槍的莽夫,為啥都盯上我了?
他欲哭無淚,渾身顫抖,十分狼狽,問:“英雄好漢,您想要什麼?老夫都給你,能不能先把刀子收起來?”
用匕首威脅他的人是彭鴻鵠,武藝高強,力氣也大,膽大心細。
彭鴻鵠料定這道觀裡還有其他人,為了不泄密,他壓低嗓門,要求老道士帶他去臥房密談。
“你乖乖聽話,我就保證你安然無恙,否則脖子上來一刀,神仙也難救。”
老道士惜命,生怕那鋒利的匕首把脖子劃出血,於是一邊用手提褲子,一邊乖乖帶路,顫顫巍巍。
進臥房之後,彭鴻鵠變得客氣,讓老道士坐下,然後收起匕首,關上門和窗戶,麵對麵逼問:“你半夜去朱府做什麼?”
老道士鬆一口氣,抬起右手,用衣袖擦額頭上的冷汗,一五一十地交代。
關於如何被洪水亮逼迫,如何用假話欺騙朱大人、如何在朱府擺轉運陣法,他都說了出來。
他甚至把自己從朱府得的酬勞——十兩銀子都交給彭鴻鵠,唉聲懇求:“請英雄好漢笑納,不要傷害無辜。”
彭鴻鵠捏一捏錢袋,掂量銀子的重量,然後又把它還給老道士,小聲警告:“我和你之事,彆告訴其他人。”
“否則,我隨時回來取你性命。”
老道士拚命點頭,緊張地吞咽口水。
彭鴻鵠迅速離開,一路疾行,同時小心謹慎,東張西望,看看有沒有彆人跟蹤自己。
終於,他回到知府衙門,大汗淋漓。
唐風年今晚夜宿外院書房,一有風吹草動就驚醒。
彭鴻鵠語氣急切:“唐大人,我有重要的事稟報。”
唐風年立馬睜開眼,起身坐著,吩咐:“鴻鵠,進來說。”
明明隻有十幾步路而已,彭鴻鵠卻風風火火地跑進來,因為他認為老道士透露的消息是十萬火急的大事。
他像竹筒倒豆子一樣,把老道士的話複述給唐風年聽。
唐風年越聽越清醒,暗忖:那個洪水亮為什麼要這樣搗鬼?如果他對朱大人忠心耿耿,應該實話實說才是……如果不是忠心,那又是何居心?
唐風年連忙派人去把石師爺叫過來。
半夜三更,石師爺從被窩裡爬起來,臉上卻毫無睡意。
來到書房之後,他一邊喝茶,一邊皺眉思索,說:“不管他是何居心,反正他讓朱大人起疑心了,這情況對咱們很不利。”
唐風年點頭認可,低聲說:“三公子在信中叮囑我,等朱大人離開大同府,去到半路時,我們再動手。”
“本來,我們做好了朱大人明天就走的準備,但現在他很可能找理由賴著不走。”
石師爺臉色凝重,眼神深沉,說:“他掌兵,隻有讓他離開大同府,才能讓他變成沒有爪牙的老虎。”
“否則,咱們加上錦衣衛,也鬥不過他的千軍萬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