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抓我?”
周叔畢竟跟隨前任呂縣令多年,也算經曆過大風大浪的人,此時沒有表現出惶恐,而是麵無表情地詢問官差。
官差輕輕鬆鬆地把他關進地牢,笑道:“彆急,等會兒就知道了,等師爺來審你。”
地牢裡光線昏暗,白天不白,黑夜格外黑。
嶽縣地處南方,本來就潮濕,地牢裡的潮濕比彆處更嚴重。再加上老鼠、蟑螂、蚊蟲……
人被關在這裡,毫無舒適可言。
不過,官差們被七寶叮囑過,所以對待周叔還算客氣,給他安排一間還算乾淨的牢房,而且用竹筒提供清水。
整個下午,七寶都故意不來審問周叔,而是讓擅長口技的藝人吹一些鬼怪聲。
傍晚,七寶特意提一個食盒進地牢,給周叔送飯菜,客客氣氣。
菜都是素菜,兩菜一湯,挺新鮮乾淨。
周叔盤腿坐在草席上,如同一個老僧,淡定地說:“你要問什麼,儘管直說。”
他的話語像他的表情一樣少,正因為喜怒不形於色,所以彆人很難窺探他的心思。
七寶微笑道:“我之所以隻帶素菜給你食用,是為了讓你真正做到問心無愧,就像出家人一樣,不打誑語。”
“接下來,不是我想問什麼,而是我想聽你主動說。”
“聽一聽你這一生的喜怒哀樂,有沒有什麼罪孽,或者後悔之事?”
周叔眼神銳利,盯著七寶,暗忖:老夫在世間已活六十載,你這毛頭小子卻想把我當三歲小孩哄?我當然不會把過去的秘密告訴你,畢竟官府有官府的規矩,你無憑無據,就不能長時間關押我。
他是個表裡不一的人,心裡一套,外麵一套,說:“我的喜怒哀樂,無非就是做管家該做的事,如同太陽從東邊升起,在西邊下山一樣。”
“我的日子確實跟和尚差不多,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
“多謝師爺送素齋的美意。”
接著,他端起碗,斯斯文文地吃飯,不吵不鬨。
七寶打量他,暗忖:這是個老狐狸,我本以為口技藝人發出的鬼怪聲會使他心虛,但還是低估他了。怎麼辦?
他立馬又想去向乖寶和李居逸討要主意。
——
另一邊,韋春喜跑到乖寶麵前求情。
乖寶早有準備,說:“舅母,你放心,我們不會對他嚴刑拷打。”
“但該問的事,還是要問清楚。”
韋春喜口乾舌燥,眉頭緊皺,問:“究竟是什麼案子?我估計,肯定是弄錯了。”
乖寶微笑道:“舅母,官府查辦中的案子要保密。”
“何況,我們抓捕的隻是一個管家,並沒有抓呂賢才,舅母為何如此緊張?”
韋春喜忽然縮一下脖子,眼神有點心虛,語氣變弱幾分,支支吾吾:“乖寶,我怕你們……冤枉好人。”
乖寶察言觀色,說:“舅母放心,真金不怕火煉,我們不會冤枉好人的。”
“考慮到舅母為他求情,我們會儘量對他客氣些,在飲食上絕不虧待他。”
“我曉得舅母鋪子裡的生意很忙,您不妨早點回去做生意。”
韋春喜猶豫,左右為難。
乖寶又通過言語,給她戴幾頂高帽子,給她麵子。
韋春喜掛念鋪子裡的生意,無可奈何,隻能離開,跑出去對呂賢才說:“好孩子,你放心,我求情之後,他們向我保證,不會嚴刑拷打,會客客氣氣的。”
呂賢才翻白眼,不相信,說:“官府對犯人客客氣氣,怎麼可能?”
他這是經驗之談,畢竟他祖父當過多年縣令。曾經,他隔著好幾個院子,聽見囚犯的慘叫聲。他甚至還去牢房裡參觀過,當時的官差為了討好他,向他細說每一件刑具的用法和殘忍故事。
當時,他隻覺得那些刑具很好玩。
此時,他想象周叔被刑具折磨的模樣,暗忖:周叔會不會屈打成招,把我祖父、我父親和我做的壞事都供出來?不行……我要快點去告訴祖父,讓他想辦法阻止這種事……
他忍不住對韋春喜惡語相向:“大姨,你一點用也沒有!害我白等這麼久!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
一聽這話,韋春喜眼睛裡慢慢蓄滿淚水,雙手捏衣角,很傷心,很委屈,眼睜睜看著呂賢才揚長而去。
呂賢才帶家丁們去客棧收拾行囊,打算儘快離開,行色匆匆,如同逃命一樣。
可是,等他們來到城門口時,官差們如同守株待兔,一眼就認出他,阻攔他的去路,鏗鏘有力地說:“呂公子上次派人去官府報案,說遭到一群人侮辱、打罵,縣令大人非常重視此案。”
“由於案情重大,尚未查清楚,估計到時候還需要呂公子上堂作證,指認罪犯,所以請呂公子稍安勿躁,配合調查。”
呂賢才哭笑不得,頗有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後悔莫及。
他慌慌張張地說:“算了,老子撤案,自認倒黴,不追究那些刁民了!”
“你快點放行,我有急事,要趕回老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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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差油鹽不進,隻聽上麵縣令的話,哪裡會聽呂賢才的?
官差板著臉,手放在腰刀的刀柄上,拒絕放行,說:“呂公子,請你耐心等一等,你的案子,縣令大人一定會查清楚。”
呂賢才急得滿頭大汗,快要哭了,乾脆狠一下心,撒謊:“我祖父快死了,我要趕回去奔喪,你還不放行嗎?”
周圍的家丁們都大吃一驚,目瞪口呆,沒想到小少爺居然會詛咒呂老爺。不過,他們暫時都不敢多嘴。
官差的臉和心仿佛是鐵做的,絲毫沒上當,堅定地說:“實際情況,在官府的掌握之中,撒謊騙不了官府。”
“請你們回客棧去休息,否則彆怪我不客氣!”
呂賢才被最後一句話嚇得心肝打顫,隻能後退,轉身往回走。
但他心有不甘,遠離城門之後,又開始罵罵咧咧。
有個機靈的家丁幫忙出主意:“小少爺,你長相俊俏,那看門狗認識你,但不一定認識我。”
“請小少爺寫一封親筆信,奴才願意冒風險,幫您帶信給老爺,讓老爺來救小少爺和周叔。”
呂賢才認同這個辦法,連忙去寫信。
這個家丁帶信出城時,果然暢通無阻,他鬆一口氣,甚至有點得意。
但他高興得太早。
李居逸和七寶早就料到呂賢才會派家丁回去送信,所以早就派人等在必經之路上的驛站裡,守株待兔,精準抓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