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春喜再次搖頭,淚珠子啪嗒啪嗒地掉,看上去是真的傷心。
這也不是,那也不是!王猛無可奈何,瞬間感覺嘴裡的辣子兔肉都不香了,筷子在嘴邊停頓,試探著問:“難道是今天錢賺得太多,高興得哭了?”
韋春喜一聽這話,眼淚戛然而止,狠狠地瞪他,沒好氣地說:“錢錢錢,你隻會說錢!”
王猛反而笑了,筷子又伸向辣子兔肉,吊兒郎當地說:“你不是愛錢嗎?”
韋春喜立馬放下銅板,手拍桌,大聲道:“我賺錢是為了這個家,你說說我愛的是啥?”
“洋洋和方哥兒都是我養大的,方哥兒這麼孝順,洋洋卻那麼沒出息,我想不通!”
王猛聳肩膀,表情瞬間變得如同烏雲密布,不屑地說:“彆提洋洋那個畜生,免得咱們被他氣死!”
接下來,他一塊一塊地吃肉,牙齒使勁咬,借此發泄心裡的怒火。
韋春喜乾脆也不提了,去後院打水洗臉。
突然從水裡看清自己那張失去年輕、蹉跎麗質的臉,還透著苦相。
她呆愣一會兒,然後趕緊把水潑向牆角那邊種蔥和蒜的菜地,不敢多看自己的臉,怕越看越難過。眼不見為淨,反而好受一點。
——
王洋回到王家村之後,王玉安和王舅母對這大孫子真是既心疼,又嫌棄。
心疼他是自家的親骨肉,嫌棄他好吃懶做。
比如,今天兩個老人都乾農活忙碌,叮囑他中午煮飯吃。
結果他就把石灰壇子裡保存的臘肉、小魚乾都翻出來,炒個香噴噴的辣椒大蒜炒臘肉,充滿米酒香的小魚乾,另外還來個辣椒蔥花炒雞蛋。
兩個老人乾活累了,餓著肚子回來一看,差點被他氣死。
一向憨厚的王玉安忍不住說:“咱們三個人,搞這麼多好菜乾啥?”
王舅母氣得變臉,絮絮叨叨:“你愛吃雞蛋,我頂多讓你每天吃三四個,你何苦去動我壇子裡的臘肉?那是我準備用來招待客人的東西。”
“你都吃完了,我拿什麼待客?”
“你自己又不乾活,如果你自個兒賺錢買東西吃,隨便你吃多少,我都不管你。”
王洋坐在桌旁,碗裡已經盛好了飯,而且還幫爺爺奶奶也盛了兩碗,自認為已經靠做飯、盛飯儘了孝心。然而,此時越聽這話,臉色就變得越黑,尷尬極了,無地自容。
原本他以為爺爺奶奶會誇自己午飯做得好,做得豐盛,打牙祭,沒想到卻招來一頓數落,越想越憋一肚子氣。
表麵上,他沒還嘴,但心裡在說:哼!吃你點臘肉,你就心疼成這樣,這是根本沒把我當自己人看待!你把我當外人,糊塗爹娘也把我當外人!吃完這頓好的,我就走!不受這個窩囊氣!
王玉安洗手、洗臉,也來桌旁的長凳上落座,拿起筷子,然後長長地歎氣,對妻子勸道:“既然已經炒了,那就吃吧,算了,彆罵他了。”
“天兒這麼熱,今天不吃光,那就餿了。”
“不過,明天不能再這樣胡來。”
王舅母餘怒未消,繼續數落:“如果不說他,恐怕他明天就殺雞、宰鴨子吃!”
王洋一臉委屈和鬱悶,伸筷子夾臘肉,自己吃自己的,把那些數落當放屁。
吃飽後,他就丟下碗,直接出門去了,越走越遠。
王玉安有些擔心他,追到門外,大聲喊:“洋洋,你去哪兒?”
王洋頭也不回地回答:“去找熟人!”
王玉安又大聲問:“上哪裡去?”
這次王洋沒再回答,懶得開口,表情充滿戾氣。
他打算去找梅大河和梅大江那兩兄弟。
上次的縱火案結案之後,李居逸看在梅家兄弟棄暗投明、將功贖罪的份上,兌現承諾,把他們給放了,並且為他們保密,沒有揭露他們向官府告密的事。
所以,後來他們又回到天光寺,照舊管理寺院的菜地。
被官府懲罰過之後,天光寺的財產大不如前,而且百姓圍觀審案,口口相傳,曉得這裡的和尚乾過壞事,於是來這裡燒香祈福的人大大減少,香火紛紛湧向彆的寺廟,比如紅塵寺。
所以,梅家兩兄弟如今在這裡隻算勉強糊口罷了,內心其實也像王洋一樣,不安於現狀。
王洋跑來找他們,彼此見麵,誌趣相投,非常高興。
他們坐樹蔭下暢聊以後的打算。
梅大江說:“小王兄弟,我挺羨慕你,你家有個烤鴨鋪,又是縣令的親戚,不愁吃不愁穿,不像我們,兩個孤兒罷了。”
王洋撇嘴,不以為然,伸手撿起地上的小石頭,拋著玩,說:“如果日子過得舒服,我會離家出走嗎?”
“反正我不想回去了。”
梅大河好奇地問:“不回去,那去哪兒?我聽說嶽縣的所有寺廟都被官府收拾一頓,已經沒有富裕的寺廟了。”
“要想去富裕的寺廟落腳,隻能去外地。”
這話雖然來自小道消息,但確實不假。
以前,嶽縣大部分寺廟用不正當的手段搞到許多田地,甚至不納稅,又放高利貸,又設功德箱收取百姓捐贈,簡直比地主更富得流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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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官府查證屬實之後,違法田地被官府收去,高利貸的利息被迫降低……李居逸又把那些方丈請去官府聊天喝茶,勸他們回歸佛法的本心,多幫助百姓,而不要隻顧著積攢財富。
經過這次談話,紅塵寺的空空方丈主動起帶頭作用,承諾紅塵寺以後絕對不霸占民田,並且用寺廟多餘的錢財為本地做善事。
有了帶頭人,其他方丈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都紛紛表態,不敢跟官府對著乾,畢竟有天光寺的前車之鑒。
此時此刻,梅家兄弟和王洋都唉聲歎氣。
三人臭味相投。
因為他們當假和尚就是奔著富裕去了,圖謀寺廟的財產,當然看不起不富的寺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