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為什麼,謝洄年聽見這番話的時候突然產生了一種微妙的惶恐。
那種隱秘的不安像是一個又一個的微小氣泡,爭先恐後地從他心裡麵開始往外湧。
謝洄年喉嚨像是被握緊,很艱澀地吐出一句,“不記得也沒關係,以後會有更多更好更幸福的時刻的。”
陸早早搖了搖頭,唇邊含著淺淡的一點微笑。
“還是要記得的。”她說,“時間不早了,你先回去睡覺吧。”
“那你呢?”
“我睡不著才會出來走走。”陸早早回答,“所以應該還要散一會兒步,消耗一些精力。”
“那我陪你一起。”
“你願意的話也可以,不過到時候時間就更晚了,沒關係的嗎?”
“沒關係。”
“好的。”
陸早早對謝洄年說的話並沒有表達出什麼抗拒的意味,並不像過去那樣習慣性地拒絕,下意識地退縮躲避,反而更像是一位貼心關懷、事事有求必應的老友。
兩個人在林蔭大道上走了很久,夜晚的風完全不似夏季白天裡麵的那樣炎熱乾燥,很清爽。
“你經常晚上這樣睡不著出來走走嗎?”
“沒有。”陸早早解釋說,“很少很少,可能就隻有那麼一兩次,結果今天還碰上了你。”
“今天白天應該累了一天吧,為什麼晚上還會睡不著。”
“很開心,所以並沒有感覺到累。”
“過去有因為這樣開心而感覺不到累的時候嗎?”
這輩子前十五年的經曆全麵丟失,所以暫時沒有關於這方麵的記憶了,所以好像需要從上輩子中的回憶裡麵找,經過漫長的思考,陸早早終於點點頭,然後說“有的。”
“有兩次。”
“一次是很小的時候,大概八歲多的一個春天,爸爸媽媽帶我們全家一起出去春遊露營,那天開了很久的車,其實我的身體有些不舒服,到達目的地之後,爸爸媽媽紮好帳篷,我和哥哥姐姐把所有的東西從後備箱裡麵一樣一樣地拿出來擺好。”
“好不容易把所有的東西都弄好,應該沒過五分鐘,天卻突然毫無預兆地下起了暴雨。”
“於是我們又把東西全部收好,然後躲到帳篷中去,那天真的有些累,但是我一個人縮在小小的帳篷裡麵聽著外麵淅淅瀝瀝的雨聲的時候,知道一家人全部在這周圍,全都離我不過一米遠,真的感覺非常幸福。”
謝洄年全程都很安靜地聽著,期間也為陸早早因為這種小事而感到幸福產生一絲難以言喻的心酸。
他看著兩個人被路燈拉扯在一起的影子,溫聲問。
“那還有一次呢?”
“還有一次……”陸早早頓了一下,輕輕地眨了下眼睛,然後說,“是之前那年高三元旦的那天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