邯鄲城,肇起於殷商,先後歸屬衛,晉。
晉定公十二年,晉國正卿趙鞅將邯鄲納入自己的勢力範圍,從此,邯鄲便成了趙氏的世襲領地。
戰國時,趙敬侯元年將趙都自中牟遷徙到邯鄲,邯鄲就此作為趙國的都城,曆經八代王侯,延續了百餘年的繁華。
後始皇滅趙,將全國分為三十六郡,邯鄲就此成為邯鄲郡的首府。
漢高祖四年立張耳為趙王,都城仍設邯鄲,漢高祖九年,劉邦封其愛子如意為趙王,重建邯鄲宮城。
一直到西漢後期,邯鄲城都有“富冠海內,天下名都”之稱,是除國都長安之外,與洛陽、臨淄、宛城、成都齊享全國五大都會盛名。
從戰國到後漢,邯鄲興盛長達五百年之久,而今天,他依舊作為鄴城北部的重鎮阻擋著漢軍拿下的腳步……
在荀諶命令劉封與張苞領軍東進巨鹿,擊潰陳群、陳泰父子的援軍之後,漢軍對於邯鄲城的攻擊並沒有徹底停滯。
得到陳群劉封擊潰,兵敗廮陶的確切消息後,漢軍便恢複了對邯鄲城的猛攻,張飛更是親自擂鼓助威,助麾下將士攻城……
“殺啊!”
張飛的咆哮聲在喧囂的戰場上空回蕩,手中的鼓槌如狂風暴雨般砸在巨大的戰鼓上,發出“咚咚咚”的悶雷之聲,催動著麾下步卒的血性與殺意。
漢軍士卒一手舉盾,一手推著雲梯,冒著城頭如雨點般墜落的箭矢和滾石,悍不畏死地向城牆發起了又一輪衝鋒。
“弓弩手!給老子壓製住城頭!彆讓魏軍的耗子抬頭!”
漢軍陣中,數百名弓弩手在軍官的嘶吼下開弓放箭。箭矢如密集的蝗群,黑壓壓一片,帶著尖嘯射向城頭,試圖壓製魏軍的火力。
與此同時,數十架投石車發出沉重的機括絞動聲,將磨盤大小的石彈呼嘯著拋向空中,砸向城頭。
“轟隆!”
一枚巨大的石彈精準地砸中了城頭一處垛口,磚石四濺,塵土飛揚,將城頭數名魏軍當場砸死,剩下的人也是骨斷筋折,慘不忍睹……
“小心規避!反擊!給老子還擊!”
城牆上,魏軍守將亦是拚死抵抗,不斷呼喝指揮。
“放箭!滾木!礌石!給老子往下砸!砸死這群漢狗!”
“嘎吱”
幾根合抱粗的滾木被七八個魏軍士卒合力推下城牆,一名剛剛攀上雲梯頂端的漢軍校尉躲閃不及,被滾木正中胸膛,隻聽“哢嚓”一聲脆響,胸骨儘碎,慘叫著從高空墜落。
他身下的幾名士卒也未能幸免,被一同帶下,雲梯在巨大的衝擊力下轟然斷裂……
“金汁!快!都給老子潑下去!”
隨著魏軍將校的嘶吼,數鍋燒得滾燙沸騰、散發著刺鼻惡臭的金汁被魏軍狠狠潑下!
“啊!”
淒厲的慘叫聲響起,幾名剛剛爬上雲梯中段的漢軍被澆個正著,皮肉瞬間被燙得翻卷潰爛,發出“滋滋”的可怖聲響,從雲梯墜落,在地上痛苦地扭動、抽搐,很快便沒了聲息……
即便如此,漢軍的攻勢依舊,隨著時間的推移,一名漢軍校尉終於攀上了城頭,手中環首刀瞬間砍翻了兩名措手不及的魏軍。
“殺上去了!弟兄們,跟我衝!”
隨著他的呼喊,更多的漢軍順著雲梯爬上城頭,與魏軍展開了激烈的肉搏。
城牆之上,不斷有人影從城頭墜下,或漢或魏,最終都化作城下屍堆中冰冷的一員……
然而,儘管漢軍數次攻上城頭,邯鄲守軍的抵抗卻異常頑強,他們依托堅固的城防工事,寸土不讓,一次又一次地將漢軍頂了回來。
戰至黃昏,淒厲的鳴金聲終於響起,疲憊不堪的漢軍士卒如潮水般退下,在城牆下留下了一片狼藉和上千具冰冷的屍體。
而這,已經是這一個月以來的常態……
“他娘的!”一聲怒吼伴隨著巨響,張飛蒲扇般的大手重重拍在堅實的案幾上,震得案上的令箭、筆墨一陣跳動。
他那雙環眼瞪得溜圓,古銅色的臉膛因憤怒漲得發紫,在大帳內來回踱步。
“這邯鄲城裡的縮頭烏龜,怎麼比茅房裡的石頭還硬!友若!咱們都圍了這破城快一個月了!天天這麼乾耗著,什麼時候是個頭!”
他猛地停下腳步,一把扯下頭盔,露出滿頭被汗水浸濕的亂發,目光炯炯地瞪著安坐於下首,正慢條斯理品茶的荀諶。
與張飛的焦躁暴烈不同,荀諶始終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仿佛帳外那慘烈的廝殺與他無關。
他緩緩放下手中的茶盞,溫潤的青瓷在昏暗的燈火下泛著柔和的光澤。
“張將軍息怒。”
荀諶的聲音平和而沉靜,帶著一種能安撫人心的力量。
“將軍戎馬半生,當知攻堅之戰,非一朝一夕之功。
邯鄲乃趙國故都,經數百年修繕,城高池深,非尋常縣邑可比。
城中守軍雖在曹洪兵敗後士氣受挫,但仍有數千之眾,被逼入絕境,困獸猶鬥,負隅頑抗,急切間確難攻下,也在情理之中。”
張飛幾步走到荀諶麵前,一屁股坐下,灌下一大碗涼水,喘著粗氣道。
“友若先生,飛不是不懂這個道理!可你看看現在是什麼時候?
陛下在南線把曹仁死死地在朝歌城裡,聽說前幾天又拿下了蕩陰,曹仁的後路眼看就要被斷。
東邊,子疆和俺家那小子又把陳群打得屁滾尿流,抱頭鼠竄!偏偏就咱們這兒,卡在這邯鄲城下磨磨唧唧,飛心裡憋屈!堵得慌!”
荀諶微微頷首,眼中閃過一絲讚許的精光。
“將軍所言極是,但正因四方皆捷,我軍更需穩妥。
魏軍如今已是驚弓之鳥,邯鄲城內這數千殘兵之所以苦苦支撐,無非是寄希望於曹丕的主力能夠擊潰陛下,如今,是時候徹底敲碎他們的幻想了……”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