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武七年,五月,長安城,宮城。
春祭大典的肅穆剛剛散去,未央宮的飛簷在陽光下泛著一層流動的金光,一場席卷天下的戰爭雖暫告落幕,但新的暗流已悄然滋生……
禦書房內,劉瑁正逐一審閱著幾位皇子的課業。
太子劉祺的策論中規中矩,雍容大氣,儘顯儲君風範讓劉瑁甚為滿意。
次子劉碭的課業則是一份關於軍屯與商貿的條陳,見解獨到,數字詳實,字裡行間那股精明與銳利,幾乎要破紙而出。
劉瑁能清晰地看到其母馬思辰與整個馬氏家族在他身上留下的烙印,在馬家的無形熏陶下,小劉碭雖隻有十七歲,但對於商業、兵法都有了相當的研究。
至於三子劉睢,雖隻有十歲年紀,但在其母蔡琰的悉心教導下,已能寫得一手飄逸俊秀的好字,隻是文章尚顯稚嫩,充滿了孩童的天真。
劉瑁放下朱筆,輕輕揉了揉眉心。
他看著這些或工整、或犀利、或稚嫩的字跡,看到的卻不止是兒子們的學問,更是他們身後那一張張盤根錯節、糾纏不清的利益大網。
吳家的外戚,馬家的商業脈絡,蔡家背後的諸多世家,孫家的江東舊部……
這些曾經助他奪取天下的力量,如今也如同藤蔓一般,悄然攀附在他的皇子們身上,瘋狂地汲取著養分,為各自的將來謀劃著。
“唉……”
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消散在靜謐的書房中。
“陛下。”
就在這時,一個沉穩的聲音自身後響起,錦衣衛指揮使劉璝不知何時已悄然立於其後,躬身稟報。
“幽燕急報。曹丕兵分兩路,命其弟曹彰率軍南下,征伐三韓,大將張合統兵北上,彙合東部鮮卑,似乎意在劫掠人口馬匹,擴充實力。”
劉瑁緩緩轉過身,眼中最後一絲屬於父親的溫情與憂慮被瞬間收斂,取而代之的是帝王的冷靜與銳利,他將那份對諸子背後勢力的擔憂暫時壓入心底,眼中閃過一道精芒。
“曹丕……倒是隻打不死踩不爛的耗子。”
他語氣平淡,聽不出喜怒,“去甘露殿,傳元皓、文和以及軍機處諸將入殿議事。”
“喏!”
半個時辰後,甘露殿。
殿內文武分列,氣氛肅然,剛剛從二次伐魏的狂喜中走出的功臣們,此刻臉上都帶著幾分凝重。
劉瑁將那份來自幽燕的密報隨手拋在禦案上,目光掃過階下眾人,沉聲道。
“燕國的舉動諸位都聽說了吧,我們接下來該如何?”
“陛下!”
性子最急的甘寧第一個跳了出來,大聲叫嚷:“還等什麼!那曹家小子都快被我們打成縮頭烏龜了,哪裡還敢蹦躂!您就給末將三萬兵力,末將保管把他那薊城攪個天翻地覆!”
“興霸稍安勿躁。”
劉瑁抬手虛按,目光轉向其他人。
“曹丕此舉,看似瘋狂,實則恰是算準了我們當下的處境。
我軍新得的豫、兗、徐三州,人心未附,民生凋敝,府兵新製雖已推行,但要真正形成戰力,尚需時日。此時再起東征,非是上策。”
他頓了頓,語氣變得意味深長。
“我們現在,就像一個剛剛吃飽了飯的壯漢,需要時間來消化肚裡的食物,而不是立刻就去跟人打架。
曹丕知道這一點,所以才敢如此肆無忌憚地向東北擴張,試圖在咱們打盹的時候,重新多吃一些……”
殿內眾人聞言,紛紛點頭,甘寧也撓了撓頭,不再言語。
“陛下!”
一直沉默的中書左丞田豐緩緩出列,他須發雖已微白,但那雙眼睛卻依舊明亮如昔。
他微微躬身,臉上帶著一絲成竹在胸的笑意。
“陛下所言極是。既然東征時機未到,曹丕又忙於向東北苟延殘喘,那臣以為,我大漢的方向也該變一變了……”
“哦?元皓此言何意?”
劉瑁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微笑,他知道,自己等待的話終於來了。
“回稟陛下!”
田豐的聲音陡然高亢起來,躬身回應。
“東邊暫時動彈不得,可我大漢的西陲卻大有可為!如今兗、豫、徐三州雖尚需安撫,雍涼之地卻早已鼎定!
然往來商旅,卻依舊稀疏,究其根源,皆因高昌、焉耆、龜茲等西域小國阻塞絲路,苛以重稅所致!”
他環視同僚,高聲喝道。
“昔年,孝武皇帝遣張騫鑿空西域,令我大漢天威遠播,萬邦來朝!光武皇帝重振絲路,定遠侯三十六騎平西域,乃我大漢不世之功業!
如今絲路斷絕已久,胡虜竊據其地,商旅不通,萬國不朝!臣每每思及於此,便扼腕痛惜!值此時機,臣懇請陛下重開西域,揚我大漢天威於萬裡之外!”
“轟!”
田豐此言如同一塊巨石砸入湖麵,滿堂皆驚!
重開西域!
這四個字,瞬間點燃了殿內所有武將心中的火焰!
顯然,田豐作為中書省左丞,天子心腹,能提出此意,自然是劉瑁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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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漢庭自後漢中期便逐漸失去了對西域的控製,西域諸國對往來客商苛以重稅,而他們大多在敦煌一帶與諸商販交接,真能抵達長安城的少之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