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搗定安……”羅不辭呢喃著,看了一眼武思惟,見他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兀自權衡片刻,微微搖頭,“此策雖奇,但風險也高,如同懸崖走索。”
“那依羅刺史之見?”方令舟拉著長音問。
“暫且不說這個,”武思惟插嘴道,“既成盟友,是不是應該先定下名分和號令?不然就算有奇策,也是師出無名,畢竟項瞻還在與屠那延交戰,武某可不想落個勾結外敵,不識大體的罵名。”
說來說去,又把話題扯回了最初的爭執。
方令舟自然想占據主導權,但現實是鎖龍穀一戰,已經讓他失了先機,當下也不知如何開口。
羅不辭想了想,說道:“既是要師出有名,自應避免落人口舌,我和懷楫?都與項瞻有舊怨,倒是行徹,從未與冀北有過任何衝突,正是最合適的門麵。”
方令舟微微皺眉,心中暗想,狐狸尾巴露出來了?說來說去,最後還是由你們二人中的一個擔任聯軍統帥,那我之前與你們爭執半天,為的是什麼?
羅不辭觀察著他的表情,輕笑一聲,繼續說道:“當然,統帥也隻是名義上的,凡重大軍略,還需我們三人共議決斷,任何一方,凡調兵逾萬,必須告知另二人知曉。”
武思惟自然沒有任何異議,方令舟聽到後麵的話,也不由暗暗鬆了口氣,其實他心裡很清楚,如此決定,算是眼下聯盟的最佳方案,當即默然頷首。
名分敲定,接下來便是號令,方令舟想著剛才二人對他三條計策的評價,斟酌片刻,又提出了折中的方案:“至於出兵,不妨來個雙管齊下。”
“怎麼個雙管齊下?”羅不辭問。
方令舟的臉上泛起一絲病態的潮紅,眼中銳光重現,他咳嗽了兩聲,聲音稍顯沙啞:“項瞻擁兵自重,卻坐視胡虜肆虐,隻想充當漁人,坐視鷸蚌相爭,未曾響應鎖龍穀之役,與順天皇帝無二,此乃背棄大義、畏敵如虎之鐵證。”
一句話,就給項小滿,甚至整個冀北義軍,扣下了這麼大的帽子。
他似乎連自己也相信了自己的話,聲音都變得有了幾分力度:“外敵肆虐,他竟還想著內鬥,我當儘起豫州之軍,出兵冀南,馳援高順,助其擊退強敵。”
頓了頓,再次伸出三個手指,“如此,一可為高順解圍,保我側翼緩衝;二可占據大義名分,昭告天下項瞻之不義;三可牽製其冀南大軍,使其首尾難顧。”
他的目光掃過羅、武二人,見他們都默默點頭,又接著說,“與此同時,二位可儘起精銳,以迅雷之勢,直插其定安腹心,此乃釜底抽薪之策。”
說著話,猛地將伸出的手握成拳,“項瞻根基在彼,卻分兵在外,留守兵力空虛,一旦定安有失,其前線大軍必成無根飄萍,軍心動搖隻在頃刻,屆時,我聯軍南北呼應,何愁項賊不破?”
這「援高順、搗定安」的方略,兼顧了道義、實利與奇兵,雖涉險卻蘊含巨大機遇。
羅不辭沉吟片刻,重重點頭:“懷楫?此計,險中求勝,可行!”
武思惟雖對方令舟恨意未消,但作為聯軍統帥,他亦不得不承認,此乃當前破局最佳之選,皺眉沉思片刻,從齒縫中擠出冰冷的幾個字:“好,就依你所言!”
“既如此,今日便定下出兵時間。”方令舟說著話,邀二人前往偏廳,結合地圖與沙盤,商定具體計劃。
幾乎就在泗陽郡內,這決定三方乃至整個北方格局的密謀剛剛落定,千裡之外的雍北,已籠罩在慘烈的戰雲之下。
石嘴關不算大,甚至有些破敗,卻扼守在冀北與雍北之間,往北通往草原,往南直入雍州腹地,往西不到二百裡是煌州城,也就是梁王府所在之地。
項小滿起兵前曾來過這裡,當時還是柳溪村被圍,他逃生途中,從赫連良平口中得知,這裡曾是北涼的故土。
此時,關隘內被屠那延留下的千餘胡騎據守,成了義軍西進路上必須碾碎的頑石。
連恭明領兩萬大軍先到一步,已經進行了試探攻擊,此時立於陣前,望著關隘上來回奔走的守軍,不禁冷笑起來:“什麼狗屁的金狼,傳我將令,日落之前,要讓關上全都換上我冀北義軍的旗幟!”
命令既下,攻城之戰瞬間爆發出驚人的烈度。
兩萬大軍以血肉之軀頂著滾木礌石,在箭雨覆蓋下,或悍不畏死地架起雲梯,蟻附強攻,或以巨盾為牆,掩護著沉重的撞車,一次次撼動著厚重的包鐵關門,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
胡騎凶悍,卻隻限於馬上,此時雖居高臨下占儘地利,但麵對二十倍於己的冀北義軍,根本就不知道如何抵擋。
先登將士撕開裂口,後續大軍便如狂潮般湧入,狹窄的關牆上爆發了白刃混戰,在絕對壓倒性的兵力以及步戰優勢下,千餘胡虜被徹底殲滅,除了城破前已經逃出的幾個潰兵之外,無一生還。
雍北的風沙裹挾著血腥氣撲向關城,項小滿領中軍趕到時,未及日落,城頭上象征車昌王庭的狼頭大纛已被斬斷,一麵麵浸透鮮血的玄色大旗,正在空中獵獵飛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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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陽如血,項小滿傲立城頭,望向西方:“此役,敬德將軍當記首功,有了石嘴關,岷洮就多了一層防護,日後,我們也可安心的繼續西進。”
身後的連恭明,臉上還帶著血汙,神色卻極為平靜,對著項小滿抱拳說道:“主公所料不差,胡騎不善攻堅守城,我軍傷亡不過千人,若是鐘瑜能將屠那延攔在野狐峪,憑我們手中現有兵力,未嘗不能攻下煌州。”
項小滿點了點頭,他原想著隻是拿下石嘴關,但現在看來,似乎可以試著再往西推進一下。
“五萬大軍,進攻一個有萬餘兵力駐守的堅城……”他心裡琢磨著,沉默了許久,才終於下定決心,“連將軍,速傳軍令,大軍休整一夜,明日辰時,兵發煌州!”
煌州城,雍北最大的城池之一,比之定安也有過之而無不及,無他,隻因是梁王府所在之地。
石嘴關的衝天烽煙,與潰兵帶來的噩耗,如同重錘狠狠砸在煌州城頭,也令那位年過六旬的車昌太師固仆恩,大驚失色。
僅僅一日,石嘴關便易手,冀北義軍破關之速,戰力之強,遠超他的預計。
煌州城雖堅,但他也深知城內這一萬餘守軍,長處在於平原野戰,而麵對挾大勝之勢、如狼似虎的冀北義軍,卻不知道能支撐多久。
無形的恐慌,仿佛在守軍之中悄無聲息的彌漫開來,固仆恩再無猶豫,立刻派出信使,攜帶十萬火急的求援信,前往尋找屠那延主力:“速告太子殿下,項瞻已破石嘴關,煌州城危急,請他火速回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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