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多小時的路程,我們順利的來到了老漢的家裡。
這是臨城東郊外的一處小村子,整個村子如今也就剩下了十幾戶人家。
看著有些年頭的磚房,我的思緒也不經意的回想到了身在望山村的那些日子。
“小何先生,到了。”
隨著老漢的聲音出現,我的思緒才被拉回到了現實。
磚房不大,略顯破舊。
小院打理的井井有條,紅彤彤的柿子便生長在這裡。
我沒有急著進屋,而是習慣性的打量起了整個宅院。
整體的陰氣很重,除了臟東西盤踞於此的緣故,還有黑山邪氣所造成的影響。
“的確有不乾淨的東西。”
李癩子抱起一同前來的小桃子,笑嗬嗬的打趣道:“丫頭,怕不怕?”
小桃子搖了搖頭,一臉輕鬆的說道:“有爺爺和爹爹在,小桃子什麼都不怕的。”
查看一圈,確定沒有值得格外留意的細節後,我便走進了屋內。
屋子裡臭氣熏天,正如老漢之前的講述那般,此處散發的氣味兒,就好像腐爛的屍體一樣。
“好惡心的味道。”
小桃子雖然能看見不乾淨的東西,但她不像我和李癩子這般,見過了稀奇古怪的詭事,更是免疫了絕大部分惡心的東西。
一進門,他便被臭氣熏得大呼小叫起來,無奈之下,李癩子隻能帶著她回到了庭院。
我跟著老漢來到了臥室內,他兒子房石則是木訥的坐在了炕邊,一如既往的渾渾噩噩。
“老婆子,何先生來了。”
老漢佝僂著腰,小心翼翼的將滿是老繭的手墊在了老太太的腦袋下麵。
在老人家看來,自己的老伴已經癱瘓許久,連最基本的語言能力都已喪失,我來這裡,完全是多此一舉的行為。
誰曾想,就在老人手掌微微用力的時候,老太太突然一把抓住了他,那雙滿是褶皺的蒼白手掌,也有了發力的架勢。
下一秒,老太太突然睜開雙眼,雙目空洞的挪動著身體,直至平穩的靠在了火牆上麵。
“何先生,終於等到您了。”
看到這一幕,老漢目瞪口呆,大驚失色,他怎麼也沒想到,癱瘓許久的老伴兒,在這一刻真的‘活’了過來。
難道說……
沒錯。
正是回光返照。
老太太吊著性命的最後一口氣兒,為的就是見我一麵。
“大娘,讓您久等了。”
我搬了把椅子,坐了下來。
緊接著,我將一道黃符貼在了老太太身上,說道:“魂兒是保不住了,吊了這麼長時間,真是難為您了。”
“長話短說,您還有十分鐘的時間。”
“夠了,夠了。”
老太太很是清楚自己的情況,她拿起一旁的毛巾,擦了把臉,便開口講述起來。
“我家祖上,出了一位有名的劊子手,祖上嫉惡如仇,斬了無數奸佞小人的項上人頭。”
“據祖上記載,老祖宗六十歲那年,在法場斬了一名為趙瓊的宦官。”
“此人是當初帝王身邊的紅人,也是一位手段非常的江湖術士,他為了討好皇上,不惜謀害孩童性命,以此煉製丹藥,從而蠱惑帝王心術。”
“老皇帝駕崩之後,趁著新皇年幼,朝堂不定之時,一行大臣將此人緝拿歸案,即刻斬首。”
“而執行的劊子手,便是我的祖上。”
秉著最後一口氣兒的老太太,虛弱的繼續講述道:“監斬那日,便怪事不斷,午時的法場,陰風呼嘯,黑霧中,伴隨著淒慘的哭嚎聲。”
“我祖上接連揮刀十七次,皆未能斬下其項上人頭。”
“那趙瓊妖言惑眾,說自己乃天神下凡,今日斬他首級,更是褻瀆神靈之罪,若是十八次還沒能殺他,便證明著,十八層地獄都不敢容他。”
“此事過後,他便要降下災難於人間,懲罰世人瀆神罪責。”
老太太麵色慘白,痛苦的握住了拳頭,生怕最後一口氣兒因為疏忽,就此散掉。
“我祖先殺伐一生,積攢了不少正氣在身,眼見不能誅殺此等惡人,他便用大刀抹向了自己的脖子。”
“一刀下去,鮮血染紅了利刃,可令人稱奇的是,我祖先並未倒下,宛若鐘馗附體,惡狠狠的凝視著那閹人。”
“第十八次揮砍的時候,趙瓊怕了,並詛咒祖先,若是敢殺他,有朝一日,他定會卷土重來,讓我們家斷子絕孫,永世不得翻身。”
“然而,老祖宗並未手下留情,毅然決然的斬下了趙瓊的項上人頭。”
聽到這裡,老漢已經嚇得不輕,他怎麼也沒想到,相伴一生的妻子,竟然懷揣著這等奇聞異事未曾相告。
“後來呢?”
我一邊感知著周圍的氣息流動,一邊詢問起來。
此刻的老太太,已經沒了一丁點的生機,若不是我的符咒仍舊發揮著作用,估計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都難以講述出來。
稍微平緩了一下之後,老太太補充道:“順利斬下趙瓊首級之後,我先祖並沒有立即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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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拎著趙瓊的腦袋,回到了家中。”
“將趙瓊頭顱和他用了一輩子的大刀埋在山腳之後,他寫了一封家書,那家書,正是流傳至今的祖訓。”
說著,老太太將古舊的家書遞給了我,而上麵記載的正是整件事情的經過,以及老人祖先對後人的叮囑。
上麵寫著,趙瓊此人,身懷異術,此人殺孽深重,雖身死,但魂卻難散,有朝一日,定會卷土重來。
劊子手祖先留下叮囑,他的後人務必留有男丁,且要在每年今日,祭拜於他,並且以牲畜烈酒祭刀,如此,老祖宗便能顯現殺魂,斬下趙瓊鬼首,以防其為禍人間。
“到我這代,家裡仍遵循著祖訓,每逢趙瓊身死之日,家中男子便會祭刀祭祖,用於斬殺趙瓊鬼首。”
“可幾十年前,我兩個兄長先後死於戰場,他們未能留下子嗣,這斬鬼的任務,便落在了我的身上。”
“奈何,我一介女流,不曾有男丁渾厚陽氣,也是從我接手斬鬼任務開始,那趙瓊便有了複蘇的征兆。”
老太太惆悵道:“那年斬鬼,正值我懷胎八月之時,斬鬼當晚,我突然臨盆。”
“火光之下,我仿佛看到了先祖臥刀的身影,他歎息搖頭,揮舞出去的大刀,未能砍下趙瓊的鬼首。”
“那晚,我生下了石頭,但我肚子裡,卻仿佛有另一個未降生的嬰童。”
“次年祭拜先祖之時,先祖靈牌突然碎裂,挖出來的大刀,也早已鏽跡斑斑。”
“又過了一年,石頭突發高燒,那晚我看見了閹人趙瓊,而他的臉,出現在了石頭身上……”
我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原來如此,那閹人的確是個不小的麻煩。”
說到這裡,老太太吐出了一口氣,整個人看起來也輕鬆了不少。
“前幾年,石頭的狀況越發糟糕,我找了很多先生幫忙,結果都是束手無策。”
“就在我險些喪命之時,何先生的邪氣降臨於此,暫時壓製住了趙瓊,如今何先生歸來,我兒還有一線生機,那趙瓊,也有了被徹底鏟除的可能。”
“能等到您,老嫗我也可以安心離去了,到了九泉之下,我也能和先祖,兄長,有個交代了……”
話音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