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禦的睡顏很乖,就是睡覺不是太安分,一條腿又搭在了被子外麵。
替池禦蓋好被子,符驍緩緩起身,扶著牆一點點走到落地窗前靠著。
他記不清這是第幾次半夜從床上爬起來,也記不清那些越來越嚴格的醫囑,他開始不在意這些,隻是忍著身上的疼。
他變得不在意,也不太在乎二十六歲是否相較於人均壽命顯得太過單薄。
在哪裡睡覺對他來說都沒區彆,無非是躺著等天亮,但池禦想要他回來。
他好像放下了很多執念,比如不再對那些陪著父親一起打拚過來的股東抱有任何期待,比如不再對遲遲好不了又折磨人的小病心生怨懟。
他隻是等,等一個結局。
但又會有被某些東西擊中,有一點遺憾。
他走到了廚房,看到隻剩下一個底的湯,胡蘿卜的邊緣切得很不規整,想來是用了蠻力。
不難想象池禦全是感情沒有技巧,笨拙地為他做湯的畫麵。
池禦說要用很多很多年,學會很多很多菜,給他把身體補回來。
他相信池禦肯定有這個本事,搞定這些。
盛給他的湯全部灑了,池禦大概會很失落。
湯已經冷掉了,薄薄的一層油凝固著貼在邊緣。
池禦還在睡覺,符驍自然不會開火,隻是用勺子挖了一點。
很冷。
但是胡蘿卜是甜的。
他又想起來某次池禦遞過來的一杯涼水,一口下去,差點讓他直不起腰來。
現在他也的確直不起腰了,脆弱的胃就像泡在冷掉的湯裡一樣,一陣陣鈍痛讓他不得不放下勺子,死死扣著廚房的台子。
涼透的夜,他硬生生出了一身冷汗,趁著陣痛的間隙,抬頭望了望池禦睡覺的房間,但願隱忍的抽氣聲沒有吵醒池禦。
他又望了望落地窗,不知道該要等多久才天亮。
也許他不應該查那些賬,但有些事他不做有一天就得輪到池禦來。
也許他不應該追查到底,抓住一個人就會有更多人,他總不該把事情做得太絕。
他想靠在沙發上休息,哪怕還是靠在落地窗旁也好,總算有個靠的地方。
可是他沒有力氣,連動都動不了,他的手艱難地扣著台子,隨便一動都有可能摔在地上。
冷汗順著碎發砸下,他的臉正對著池禦做的湯。
好在努力偏頭,沒讓汗水落在湯裡。
是不是不能陪你看雪了…
池禦說在國外的時候堆了一個雪人,很像他。
如果他不在,池禦會不會再堆一個很像他的雪人。
不過…還是不要記得他了,堆雪人也不要想起他。
“哥!”
還記得剛被符驍接回國不久的時候,他賭氣卻掉進了水裡,最後符驍推著他上岸,自己卻沉了下去。
符驍的臉就那樣一點點被水吞沒。
他已經忘記了落水的恐懼,隻有一點點遠去的符驍,任憑他怎麼伸手去夠都碰不到。
失去的極度恐懼讓他從夢魘中驚醒,醒來身邊也的確是空的,冷的。
他甚至有些恍惚,到底醒沒醒來,還是又在做另一個噩夢。
“哥…”
他又一次沒穿拖鞋就下地,這種小事隻有符驍會在乎。
“哥,哥…”
偌大的房間,他一回頭就瞧見了深深弓著背,幾乎快陷進地板的符驍。
“胃疼還是哪裡疼…”
三步並作兩步抱住符驍,隔著薄薄的皮肉,他能聽見符驍的心跳聲。
符驍的身上涼得嚇人,他想摟緊一點,又怕壓著人心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