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翎趕到鬆壽堂的時候,屋中一片安靜。
朱老夫人穿了件藏藍色立領襖,麵色沉凝地靠在羅漢床上,燕翎剛拜下,還沒開口,她就一揮手“不用說了,侯爺叫你來做什麼?”
燕翎一拱手“侯爺命小人請瑤姑娘過去。”
朱老夫人將懷中的手爐往桌上一放,沉聲道“崇彥呢?為什麼不自己過來說?”
燕翎雙手抱拳“侯爺在寧姑娘那裡,姑娘還昏睡著,請瑤小姐過去一敘。”
朱老夫人起了身,一旁的岫玉忙上來攙著,她一步步走到燕翎麵前,自上而下地看著他“你是侯爺一手調理大的,如今出息了,卻也不該忘自家的出身。”
燕翎磕了一個頭“侯爺大恩,燕翎須臾不敢忘。”
朱老夫人慢慢地說“你是我們府上的家生出來的,要記得侯府的恩典,侯爺或有一時糊塗,你們這些左右親近的,更應該規勸一些。更要記得,誰是你們正經的主子。”
“若有為了遠的,妨了近的,或是為了疏的,間了親的,那便是你們底下人的不是了。”
燕翎的眉眼微微冷了下去,他垂著頭“小人多謝老夫人教誨,燕翎銘記在心。”
岫玉上前為她係上了一條赤金披風,朱老夫人回頭望了眼燕翎,柔和了聲線“帶路吧,我去看看寧丫頭如何了。”
歸頤堂內。
沈如瑤神不守舍地坐在臨窗的榻上,手指不自覺地絞在一起,時不時扭頭看一眼窗外。
羅妙芸從外掀了簾子進來,一眼便看到女兒坐立不安的樣子,她解下鬥篷扔給一旁侍立的白絹“現在知道怕了?”
沈如瑤一見母親就像看到了主心骨,她立刻麻花似地扭上去,貼著娘親挨蹭“娘親……”
羅妙芸伸出染著紅蔻丹的手指,點了點瑤兒的額頭“膽子這麼小,能成什麼事兒?娘已經去你祖母那裡看過了,翡翠說岫玉半刻鐘前,已陪著老太太去了侯爺那裡。”
沈如瑤頓時鬆了口氣,有祖母出麵,爹爹必定不會再教訓自己了。
她往那滿鋪著紅氈與灰狐皮褥的炕上一歪,又恢複了神氣“怎麼能怪我?娘是沒看到,那丫頭實在是個不中用的,我不過拽著她跑兩步,她就一副有氣進沒氣出的樣子,真的嚇死我了。”
她撫了撫自己的心口,想到那一幕,還是有些心悸。
羅妙芸訓女兒“知道那是個病秧子,還親自動手,光天化日的,平白鬨了個笑話!”
沈如瑤撥弄著胸前瓔珞上的珠玉“就是一個來打秋風的破落戶,竟敢不把我放在眼裡。這次還算便宜了她呢。”
“你呀!”羅妙芸捧起茶盞,淺呷了一口“她又礙不著你什麼,你就是不高興,也不該如此魯莽,現在弄得自己沒了理,還讓你爹生氣。”
說到爹爹,沈如瑤又有些害怕,她像是自我安慰一般開口“彩陶說那丫頭是江都來的,祖母開口了,爹爹也不會生氣吧?”
羅妙芸聞言看了女兒一眼,終究還是沒告訴她寧兒那表小姐的身份不過是老太太胡謅的,瑤兒是個沉不住氣的性子,若叫她知道了,必定又是場風波。
朱老夫人下了軟轎,便看到柳鶯那間小院子,她皺著眉頭“就一直在這待著,也沒挪動個地方?”
燕翎低聲回到“大夫說用了藥睡一夜,暫且彆挪動,儘量彆見風為好。”
老夫人道“也是太簡陋了,就讓侯爺在這裡守著?”說著便進了廳中。
“老夫人!”
卻是沈崇堯第一個看到來人,忙過來請安“母親怎麼來了?”
朱氏看到這個二兒子,也頗為驚訝“崇堯怎麼在這裡?”
沒等沈崇堯回話,柳鶯便解釋道“卻是二老爺救了寧兒姑娘。”
實則沈崇彥趕到後,他本可以告退了,但無奈心中始終懸著那玉匣,沒個了斷,便是走也不安心,硬是厚著臉皮賴到了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