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起來,動不動跪來跪去做什麼?”太後開口,打破了僵局“沈侯爺是奉皇命做的欽差,他驟然遇險,聖上焉能不顧惜?”
昭元帝道“沈老夫人請起。道南離京雖不算遠,可快馬來回,也得一晝夜功夫。沈卿之事,到底如何?還請老夫人細說。”
吳實祿打量著聖上的神色,忙上前親自攙了朱氏起來,老夫人垂淚謝過,隻挨著半邊身子,小心坐了。
這才垂著頭,挑揀著回話“回聖上、太後娘娘的話。昨兒大半夜裡,崇彥帶去道南的一個隨護突然冒著大雨趕回了侯府,隻說侯爺為奸人所趁,遇刺重傷!”
“他們身負皇命,斷不敢輕離職守,隻是如今崇彥他昏迷不醒,底下人實在不敢將他留在道南醫治。所以才遣人拚了命地趕回京中。”
“萬望陛下能破例開恩,允準崇彥回京,不至於讓他孤身在外,飄零身隕!”
說到後麵,老夫人早忍不住低聲嗚咽,五內俱焚。
太後低低發出一聲驚呼“竟有此事?光天化日,乾坤朗朗之下,公然行刺欽差!這是要造反不成?”
昭元帝麵色端肅“沈卿傷重垂危,當務之急,須得儘快救治。吳實祿。”
他忙跪下道“奴婢在!”
“傳朕的諭旨,著令騰襄左衛即赴道南,讓孔沐親自帶隊,去把朕的信遠侯好好地接回來。”
吳實祿忙叩首道“謹遵聖諭!”他正要退下,卻見太後抬起手“陛下,騰襄衛是皇帝親軍,奉天隨駕,派他們出去,是否妥當?”
昭元帝淺笑道“母後,朕身邊有天子親軍二十六衛,如今不過一騰襄營左衛而已。讓孔沐點二百勁卒,即刻出發,至多明夜就能還朝,有何不妥?”
沈老夫人早千恩萬謝地跪下,感激涕零道“臣婦叩謝聖上隆恩!沈家上下同沐天恩浩蕩,敢不效死!”
昭元帝伸手一指那紫光檀雕雲紋椅“老夫人上坐,不必再跪了。朕還無需你們效死,隻要沈卿安穩活著。”
他籲歎道“沈老侯爺戎馬一生,可歎天不假年,壯年而薨,至今為朕平生一大恨憾。如今沈卿子承父誌,為國儘忠,朕焉能不重?”
朱老夫人聽皇帝提起亡夫,又思及如今生死不知的愛子,悲慟交集,忍不住又要滴下淚來。
隻因在禦前奏對,唯恐失儀,不得不強忍下,誠懇道“先夫能得聖上一念,縱居九泉,亦可含笑了。托聖上洪福,崇彥定能轉危為安。”
一旁侍奉的女官捧上巾帕等物,朱老夫人略作梳理,方向皇帝、太後俯身道“老婦一時失態,萬望陛下恕罪。”
太後笑道“阿媛,如此你可安心了?回府上等著好消息便是。”稱呼的竟是朱氏少時的閨名。
朱老夫人顯然有些受寵若驚,忙站起身“太後娘娘垂愛之情,臣婦感愧難當。”
昭元帝隨意問了一聲“沈卿遇刺一事,想來府內家眷儘已皆知?”
老夫人下意識地以為聖上此言意在敲打,告誡她勿要多嘴,忙不迭回道“聖上明鑒,府中除崇彥妻兒及兄弟外,並無外人知曉。臣婦定當約束上下,不令流言擾了京中清淨。”
昭元帝笑了笑,未置可否,他的本意也隻在寧兒是否知情,隻意味深長地叮囑了一句“道南亦是王土,卻仍有奸邪侵正;京中雖是首善之地,老夫人也切務留心,莫要大意。”
朱老夫人聞言驚詫地抬頭,她的額上滲出細細的汗珠,惶恐道“臣婦受教,多謝皇上點撥。”
直到這時,她才第一次看清了聖上的樣貌,一時竟看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