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開盒子,裡麵還有十幾隻蠱蟲。
他已經數不清這一個月以來他往身體裡種了多少蠱蟲,他以為隨著他一次次服用,蠱蟲會逐漸起到作用,在前陣子的某段時間,他甚至欣喜地發現自己沒有再夢見過沈銀翎。
可是……
可是今天站在她麵前的這一刹那,對上她的視線心臟擺停的這一刹那,他就知道,所有的蠱蟲都功虧一簣。
他忍不住想,他其實不必如此辛苦的。
他是儲君,他完全可以把沈銀翎囚禁在某個隱蔽的地方、某個隻有他知道的地方,派重兵看守,讓她一輩子都離不開他。
但是……
他囚禁著她的身體,她卻囚禁了他的心。
他不想再為這個狐狸精患得患失,不想再為她發瘋了。
他還要走到那個最高的位置上,完成他的大業。
陸映捏著白玉盒子的手漸漸收緊。
良久,理智終於戰勝了衝動。
他再一次掀開袖管,狠心劃開皮肉,喂了一隻新的蠱蟲進去。
三天後。
船隊終於來到了臨安城。
正式大婚要在後日,羅錫白今晚特意在高台水榭設夜宴,宴請陸映、薛伶和其他隨行官員。
陸時淵和吳晚照沒參加,陸芊芊因為婚前不能和羅錫白見麵也沒來。
羅晚湘倒是來了,坐在薛伶對麵,小臉臭臭的,不時用碗碟相撞發出巨大聲音,或者大聲嗬斥布菜的丫鬟,間隙再朝薛伶瞟上一眼,可惜對方壓根兒就沒看她,氣得她連灌了兩盅酒。
陸映掃了眼水榭。
水榭裡的一應陳設家私都是金絲楠木雕琢而成,裡外熏的都是昂貴的沉香,連餐具也都用的金銀玉器,樹枝形狀的純金燭台立在水榭兩側,將高台照得亮如白晝。
水麵波光粼粼,長滿了這個時節不該有的碧綠蓮葉,中間立著一座戲台子,少女們跳著江南的采蓮舞,發飾紅珊瑚,麵頰裝飾東海珍珠,裸露在外麵的手臂和頸背全都塗滿了金粉,個個都是百裡挑一的美人。
麵前的菜品同樣琳琅滿目。
天上飛的水裡遊的,煎炸烹煮樣樣精致,宮裡有的這裡的有,宮裡沒有的這裡也有。
連那細蔥段裡麵都塞了肉絲,僅這一點就不知道要耗費多少人力物力。
江南官員的窮奢極欲,可見一斑。
羅錫白笑道:“彆的也就罷了,太子殿下麵前的那道烤乳豬,乃是用人乳喂養三月而成,口感細膩鮮嫩,彆處吃不到的,殿下定要好好嘗嘗!”
薛伶正要吃呢,聞言連忙惡心地喝了口酒。
陸映也沒碰那道烤乳豬。
羅錫白眯了眯眼,又笑道:“莫非太子嫌羅某粗鄙,瞧不上這裡的下酒菜?罷了,羅某也不是小氣的人,這杯酒,羅某敬你!”
他舉起酒盞,看似客氣,實則卻連“微臣”都不肯自稱。
在座的南方官員都是他的人,個個不懷好意地看著陸映。
畢竟,要是陸映喝了這杯酒,那可就是在向他們南方勢力低頭了。
然而陸映沒喝。
羅錫白不悅,重重把酒盞扣在矮案上:“太子殿下一不肯吃羅某的飯菜,二不肯喝羅某敬的酒,莫非是瞧不起我?!來人,給太子斟酒,他若不喝,就斬了斟酒之人!”
斟酒的是個年輕美貌的侍女。
她嬌滴滴捧起酒盞:“請太子飲酒。”
陸映撚著墨玉扳指,沒接。
立刻有侍衛上前,在侍女淒厲驚恐的慘叫聲中,把她拖到場中,一刀結果了她的性命。
羅錫白饒有興致:“再斟!”
第二個侍女臉色慘白,雙手發抖地捧起酒盞:“求……求太子飲酒……”
陸映依舊沒接。
侍衛把她拖到旁邊,手起刀落,又是血濺當場。
水榭落針可聞。
窗外傳來蛙鳴和蟋蟀叫聲,江南春江花月夜自是美不勝收。
隻水榭裡氣氛凝絕詭異。
在接連斬了六個侍女之後,羅錫白的臉色漸漸變得難看。
他聽說太子陸映心懷蒼生,本想利用這一點逼迫他飲酒失態,再慢慢用紙醉金迷和香車美人毀掉他的意誌,向天下人證明,他陸映不過就是個貪圖享樂的偽君子,根本配不上儲君的位置。
可是事情怎麼不按照他預料的那樣發展?
眼見場麵陷入僵局,半醉半醒的羅晚湘突然指著屏風後,語氣拈酸:“都說江南有兩件寶物,一件是梁園,一件是沈銀翎。為什麼不叫她出來,為太子斟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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