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映垂眸看她:“甘棠微的事,是你乾的?”
沈銀翎被他盯得頭皮發麻:“好像是……”
陸映下頜線繃得很緊,忍著氣道:“什麼叫好像是?”
“殿下認為是臣婦乾的,那就是臣婦乾的吧,反正無論臣婦怎麼解釋您也是不會相信的了。”
陸映眉骨下壓。
這話聽起來怎麼就那麼渣呢?
不知道的還真以為他冤枉了這狐狸精呢。
他質問道:“為什麼?”
是不希望他臨幸甘棠微嗎?
結合沈銀翎送去東宮的那些情書,陸映產生了一種荒謬感,仿佛沈銀翎是在為他爭風吃醋。
可理智又告訴他,沈銀翎不是那種人。
沈銀翎揪了一把地上的草。
陸映這種審犯人的語氣令她很是不爽,雖然她狸貓換太子弄走甘棠微確實稱得上是在犯罪。
她如實道:“瞧著可憐。”
陸映攏著眉尖。
沈銀翎頓了頓,忽然仰起頭望向陸映:“我知道自古以來,兩國之間會互相向對方派送奸細,其中女子占據了很大一部分的數量,她們往往會被送到敵國男人的床榻上,充當權貴間的玩物。結局可想而知,沒幾個能夠善終的。甘棠微一個燕國的小姑娘,卻能把中原的琴棋書畫鑽研的如此精通,挺厲害也挺用功的。她沒傷害過誰,她應該好好活在太陽底下,繼續跳她的舞,而不是凋謝在爾虞我詐的陰謀裡。”
陸映眉心攏的更深了。
他注視沈銀翎,沒想到她會說出這番話。
他從她的眼睛裡,讀出了憐憫。
原來奸詐狡猾如沈昭昭,也會憐憫彆人?
他道:“你共情彆的女人,可世上那麼多暗樁奸細,比如孤的東宮裡,就有太後和張貴妃派來的宮女眼線。她們一輩子活在見不得光的陰影裡,一輩子不能暴露身份,隻等著某個時刻犧牲自己,為她們的主子發揮作用。沈銀翎,你救的過來嗎?”
“救不過來。”沈銀翎坦言,“隻是因為我遇見了甘棠微、認識了甘棠微,所以才會產生拉她一把的衝動。但是,陸映,我能救一個也是好的,從古至今的數千年曆史中有千千萬萬個甘棠微,那麼也許就會有千千萬萬個沈昭昭。我救了一個甘棠微,那麼千千萬萬個沈昭昭就會救下千千萬萬個甘棠微。世道很壞,我已經很倒黴了,世上應該少一個女孩子繼續倒黴才是。”
她沒說出什麼大道理。
彎彎繞繞了一堆,語氣有點頹喪也有點煩躁。
但是陸映卻聽出了一種彆樣的溫柔。
老師教他的是帝王之術,是大道、是蒼生,所以他可以不在乎個彆人的命運,犧牲小我成就大我。
但老師教給沈昭昭的卻是——仁。
經曆了父兄慘死、全家被抄、流放甘州,卻還是願意對彆人保持同情心。
她看起來那麼壞,可心臟的底色並不全是黑色。
老師把她教的很好。
陸映沒有再因為甘棠微的事情生氣,隻道:“下不為例。”
沈銀翎看著他轉身離開,頓時鬆了口氣,剛卸下緊繃感跪坐在地,對方突然又轉身看她。
瞧見她一副懶散無狀的姿態,那張俊臉立刻沉了沉。
沈銀翎暗道這狗男人真是麻煩。
她重新跪好了,勉強露出一個笑容:“殿下還有什麼事嗎?”
陸映斟酌著字詞:“那些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