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中統的事,還輪不到外人操心。還有事嗎?沒有,我掛了。”
電話那頭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隻是幽幽地說道:“如果事關江南計劃呢?”
這句話落入耳中,孟真渾身一個激靈,顫抖著問:“你,你都知道什麼?”
電話掛斷了。
“喂!喂!喂!”孟真心跳加速,手心有汗,慢慢掛了電話。
一屁股癱在椅子上,他繃著一張臉,一言不發。柔和的燈光下,他的臉色格外陰沉。
愣了一會,他拉開抽屜,戴上耳機,將剛才的那段對話又聽了一遍。
“江南計劃”幾個字,聽得他心驚肉跳。要是被徐增嗯知道他心心念念的“多年不遇的重大案件”因為自己走漏消息而功虧一簣,他孟某人再無活路。
姓徐的雖然常常將“用人之道,恩威並濟,缺一不可”掛在嘴上,在中統內部推崇以“情”動人,以“情”感人,而且手腕很多,其中很多都是常人所不及的。
例如,特工總部大小特務結婚,非有特殊情況,徐都要趕去做證婚人的;凡遇下屬父母生日,他都要送一份壽禮,並親自登門三鞠躬,雖說是裝模作樣,但捫心自問,他孟某人是做不到的,甚至是不屑去做的。更彆說,中統部屬中有人生了小孩,也要送上幾件衣服或者小玩具,諸如此類的事,徐增嗯從來都是不厭其煩,親力親為,一副溫文儒雅的長著風範,將一眾小特務感動得一談糊塗,死心塌地為他效力。
但若就此認定姓徐的是一副菩薩心腸,那就大錯特錯了。隻有像孟真這樣真正了解對方底細的核心人物才清楚,自己這個老板喜怒無常,在他那溫柔、儒雅的外表下,隱藏的是一顆極其險惡奸詐的狠辣心腸。
猶豫了很久,孟真終於下定了決心,拿起電話聽筒,撥出一個電話號碼:“楊組長,你來一趟。”
很快,一個精明乾練的便衣敲門進來:“科長。”
見到楊組長,孟真直接指著電話:“你去查一下,剛才那個電話是從什麼地方打來的。”
“是。”楊組長離開了,很快帶回了答案。
孟真從抽屜裡拿出一張地圖,很快找到了那個公用電話亭的位置,就在楊再興家附近。
“很好,你馬上帶幾個人去一趟中央飯店,順便讓劉組長來一趟。”
“是。”
窗外已是深夜,楊再興躺在床上仰望著天花板,夜不能寐。
幾個小時前,他接到毛齊五的電話,宣布自己代張義出任司法處處長一職,這個消息聽上去既令人欣慰,又令人失望。
欣慰的是終於高升了,失望的不僅僅是代理二字,還有張義。
一想到張義還牢牢把持著看守所所長的位置,他就不爽又不安。
一旁的楊妻此刻正愛不釋手地把玩著一對翡翠手鐲:
“賴國民消息挺靈通的嘛,姓阮的怎麼還沒有動靜?”
楊再興高升的消息一傳出,送禮的就絡繹不絕。這一晚上,楊再興和妻子都忙著欣賞各種古董珠寶。
聽到阮副處長幾個字,楊再興冷笑一聲,剛要說話,突然電話響了。
他接起來:
“喂?”
電話那頭響起一個挑釁的聲音:“楊處長嘛?我是孟真啊。”
聽到“孟真”這兩個字,楊再興勃然大怒:“狗膽,你居然敢打電話到我家裡!”
孟真語氣沙啞,略帶調侃:“沒打擾楊處長吧?”
“有話就說,有屁快放!”
“楊處長火氣還是這麼大。嗬嗬,言歸正傳——我知道你們軍統內部的內鬼是誰了。”
楊再興下意識地問:“是誰?”
“嗬嗬,彆著急,帶上二十根金條,來中央飯店。”
楊再興強迫自己情緒冷靜下來:“哼,我憑什麼信你?”
“愛信不信。”
“啪”一聲,電話斷了。
黑夜中,兩輛轎車一前一後行駛在通往中央飯店的馬路上。
孟真坐在後一輛轎車的後座上,思考著,腦子裡充滿了各種可怕的假設。
他微閉著眼睛,全然沒注意到司機已經警惕地透過後視鏡看了好幾回。
路麵並不平坦,突然的一個顛簸,讓孟真醒了過來,因為慣性,猛地向前衝了一下,他一把抓住前麵的車座椅:
“怎麼回事?”
“有人跟著咱們。”司機小心說了一句。
孟真心裡一凜,扯開車窗帷幔,小心翼翼探出頭望了一眼,果然有一輛黑色轎車,開的不緊不慢,一直墜在他們車後麵跟著。
“甩掉它。”
“是。”話音剛落,司機鳴笛一聲,見前車已經加速,便猛地踩下油門。
然而,就在就時,一輛卡車倏地躥了出來。前車猝不及防,一頭紮了上去,接著,一隻手槍從卡車車窗伸了出來。
瞬間,槍聲大作。
孟真所在的第二輛車毫無防備,猛地撞在了第一輛車上。
駕駛卡車的正是鄭呼和,他一槍擊斃了前車的司機。
聽到槍響聲,張義從後車下來,快速按下了計時秒針——他們的行動時間隻有兩分鐘。
這時,第一輛車上的特務一邊招呼同伴反擊,一邊掙紮著開門下車,向鄭呼和反擊。
說時遲那時快,張義毫不猶豫扣下扳機,兩槍解決了兩個冒頭的便衣。
後麵的車看前車出事,想倒車逃跑,可那車似乎已經不聽使喚了,開車的司機手忙腳亂,剛旋轉了下方向盤,隻聽“砰砰”兩聲,車後胎就被張義打爆了,而此時,鄭呼和在張義的掩護下,已經貓著腰開始逼近第二輛車。
孟真看著身邊的特務被擊中手腕,痛得呲牙咧嘴,手忙腳亂地掏出一支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