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字胡看著他,眼神犀利:“有人檢舉你在寶塔山時曾和紅黨用法幣交換情報,有這麼回事嗎?”
一言既出,如雷轟頂,孟真臉色徒變:“放屁,那是被紅黨打了秋風,根本沒有交換情報這回事!”
當年孟真將徐增嗯布置的“實地監視”的任務,領會成了“實地考察”,成功進行了一次“寶塔山曆險記”,他是混在陝西政府參觀的隊伍裡去的,參觀紅黨抗日軍政大學時,接受了羅教育長的宴請,猝不及防被打了秋風,在宴會主人的建議下“慷慨解囊”捐獻了十元法幣。
想不到這件陳年往事竟然也被拿出來說事。他在心裡默默盤算著,知道這件事底細的人可能是誰。
難道真是什麼“夜蟬”?這個王八蛋在那邊獲取不了什麼情報,然後道聽途說了這事,現在打小報告誣陷自己,想邀功請賞?
不可能,這件事他當年回來後就向徐增嗯彙報過。
那知道這件事的人還有誰呢?
他又想起了兩個人——牛道一、楊傅清。
孟真歪打正著的一次寶塔山之行,開創了中統特務潛伏寶塔山進行特務活動的先河,不但為他自己,也為中統、徐增嗯贏得了堅持反紅的重要“聲譽”。
以此大功,孟真連升幾級,其他特務自然眼熱不已。
一招鮮吃遍天,自孟真之後,先後又有中統特務牛道一、楊傅清利用國紅合作之機,混入寶塔山從事特務活動。
牛道一原是北平中統外圍組織的學生,利用抗戰初期廣大青年學生投奔寶塔山的契機,成功混入,一度當過寶塔山師範學校的教務主任。
回到山城後,受到徐增嗯的親切接見,地位扶搖直上。
此人能言善辯,又年輕,“功勞又大”,不但受到徐增嗯的重用,連CC係頭目二陳兄弟、朱某驊聽說他的事跡後,也分彆接見,流露出器重栽培之意,一時間在中統紅的發紫。39年,常某人派遣中央秘書長兼中統局局長朱某驊為特使,秘密飛往德國拜見法西斯大佬希特勒,牛道一被朱某驊選中,以特使隨從的身份出訪。到了德國後,他參加了德國秘密特務組織的培訓,回國後,一躍成為中統核心人員。
而楊傅清是金陵大學經濟係的學生,偽裝成熱血愛國青年,潛入寶塔山後,混入了抗日軍政大學上學,畢業後,他又偷偷溜了回來。
雖然中統大特務都覺得此人沒有孟真、牛道一的功勞大,但大家都承認,“邊區的老板姓都是紅黨的,內線很難建立,化妝有危險,進得去,出不來”。但楊傅清這樣一個小角色居然進去還能出來,也算是能耐不小,同樣受到提拔重用。
因為孟、牛、楊三人有相同的經曆,所以私交不錯,一次酒宴上,孟真將自己當年被打秋風的事當做笑談告訴過兩人。
此刻他想,難道是牛、楊這兩個王八蛋在背後算計自己,想要和自己爭權奪利?
這麼想著,他立刻問:“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八字胡和同伴對視一眼,八字胡說:“我姓劉,你可以叫我老劉。這位是我同事老關。為什麼是我二人出馬,你應該明白。你在本地經營了幾年,枝枝蔓蔓,耳目眾多,保密起見,隻要讓我們從上海過來。”
孟真沉默了,心裡的疑問越多越多。上海?中統在上海的勢力早就被日寇掃蕩一空,這兩個人顯然在撒謊,那麼他們到底是什麼人呢?
於是他試探地說:“我要見徐局長。”
接下來便是漫長的沉默和對峙,孟真望著天花板一言不發,他能感覺到老劉和老關的耐心似乎也在一點點土崩瓦解。
終於八字胡老劉按捺不住了,語氣急躁:“時間不早了,你打算就這麼耗下去?難不成要上刑才肯說?”
孟真像是沒聽見一樣,目不轉睛地盯著天花板。老劉還想說話,被老關拉住了。
“要不,歇一會?”老關低聲問,“口乾舌燥,喝杯茶,抽根煙。”
兩人起身,先後走進了隔壁房間,房門緊緊關上。或許是隔音效果不好,兩人在屋內說的話,清清楚楚地傳到了孟真的耳朵裡。
“現在怎麼辦?要用刑嗎?”老關說道。
“動刑,必須讓他開口,拿到口供,我們就離開這裡。”
聽到這裡,孟真已經知道自己要麵臨什麼,但心裡反而更踏實了。他好歹是闖蕩過寶塔山的人,還怕區區刑罰?
“可是沒有刑具怎麼辦?”這是老關的聲音。
突然,“啪”一聲,似乎是耳光的聲音,然後老劉厲聲說了一句日句:“八嘎,洗漱室有的是水,給他用水刑。”
這句話傳了出來,飄進了孟真的耳朵裡,他的眼睛一下瞪大了。
日本人?
楊組長和楊再興幾乎是同時到達孟真被襲擊的地方,這裡已經被憲兵和警察包圍。
警察頭目看著楊再興立刻低頭哈腰地打著招呼。
“有什麼發現嗎?死了幾個人?”
“八個.幾乎都是一槍斃命。估計凶手至少有四五個,故意製造車禍,前後夾擊。”
“凶手用的是什麼槍?”
“勃朗寧M1911。”
“製式武器?”楊再興好似想到了什麼,蹲下身子仔細觀察了一會交火現場,給出定義,“手法專業,計劃縝密,乾淨利落,不留活口。這是一場經過精心策劃且蓄謀已久的暗殺,不,是綁架。”
說到這裡,他看了一眼臉色慘白,驚恐萬分的楊組長,有些幸災樂禍地說,“也不知道孟科長去哪裡了,估計也是凶多吉少。”
楊組長站在他身邊,看上去很頹廢和壓抑,他小心看了一眼楊再興,討好地說:“楊長官,能請教您幾個問題嗎?”
看對方低眉順眼的模樣,楊再興心情大悅,矜持地點了點頭:“你說。”
“您覺得這事是.”楊組長小聲說著,突然猛地撲過來一把扯住楊再興的衣領,怒吼一聲,“還不動手!”楊再興還沒反應過來,楊組長的手槍已經頂住了他的下頜。
現場所有人都被這瞬間發生的一幕震住了。
見組長動手,中統的人立刻掏槍對準了軍統的特務。
警察和憲兵眼睛都瞪大了。
“姓楊的,以下犯上,你想做什麼?”楊再興沒想到玩鷹的被鷹啄了眼,一時惱羞成怒,厲聲質問道。
楊組長冷笑一聲:“還演呢?孟科長就是接到你的電話才來赴約的,他現在出事了,你怎麼說?”
“什麼意思?你懷疑我?我什麼時候給他打電話了,是他給我打的電話。他自己倒黴出了事,關我屁事!”
“少狡辯,不管誰打的電話,赴約的事就你們二人知道,現在孟科長出了事,肯定是你安排人乾的。剛才還假意到酒店赴約,在哪裡裝好人呢,你把我們當傻子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