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裡台燈昏黃,天已經黑了,戴春風還在伏案看文件。
突然,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起,“我要見戴局長,有急事彙報。”是何商友的聲音,聲音焦躁,又是這個點趕來,戴春風預感不好。
賈副官在門外大聲喊著:“何處長!戴先生在忙,您等我通報一下!何處長!”
何商友已經推門進去。
果然,一進門,戴春風便看出他神色有異。
“局座。”
“怎麼,和那邊沒聯係上?”
何商友搖搖頭。
“又出事了?”
何商友又搖搖頭,但臉色愈發難看:“不,他很安全,但傳過來的卻是壞消息,夜隼被捕了。”
戴春風一怔,感到有些匪夷所思:“怎麼會這樣?”才從林景伊那裡得到夜隼的身份信息,然後他就落網了,難不成紅黨都是千裡眼順風耳不成?
“消息又泄露了?”
“是,我認為這件事情和張義脫不了關係!”何商友把他所掌握的情況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戴春風,包括張義和張管事交換情報的事。
“還交換情報?確定嗎?”戴春風臉上寫滿了不可思議,他看著何商友,自言自語地說,“他真是那邊的人?”
“確定且肯定,我的手下親眼所見。”何商友鐵青著臉,“聽起來有些不可思議,但他去了一趟古玩店,那邊一發報,夜隼就被捕了,世界上哪有這麼巧合的事。如果說以前隻是懷疑,現在我敢肯定他就是我們要找的那個內鬼。”
戴春風細細琢磨著他的話,摸了摸鼻子。
“局座,事發突然,顧不上向您彙報,我的人已經出發了。一路去找張義,一路突擊古玩店,兩邊同時審訊,絕不給他們串供的機會。”他懇切地說,“這時候,決不能心慈手軟。”
“你覺得我會心慈手軟?”戴春風冷哼一聲,喚來賈副官,“你馬上帶幾個督查室的人和何處長去一趟,將張義押到局裡來,我親自審!”
“是,我馬上去辦。”賈副官敬禮,猶豫了一下問道,“如果他拘捕”
“就地擊斃。”
“是。”
張義家整潔明亮的客廳裡飄蕩著周旋甜美的歌聲。
“浮雲散,明月照人來,團圓美滿今朝醉。”
張義坐在沙發上,喝著熱茶,看著報紙,專心致誌的他,似乎渾然不知道自家附近的街道上,已經停了幾輛轎車。
劉科長坐在這些車輛最前麵的一輛車裡,透過車窗,看著張義家亮起的燈光。
“科長,行動吧?還等”
“彆急,再等等看。”劉科長頭也不回地說道,等什麼,自然是戴老板的命令。
劉科長雖然能力不強,但能混到這個位置,絕非愚蠢笨拙之人,相反頗為機靈,也頗有心機。
在他看來,何處長今天有些急功近利,或者說冒失了,要彙報要抓人,最起碼也要等拿到雷老板的口供或者說電報的底稿才行,否則證據不足,冒冒失失去抓人,萬一抓錯人了,那後果
他可不想做何處長和張處長兩人鬥法的犧牲品。隻要看住張處長彆讓他跑了,至多被何處長罵個狗血噴頭,可真動了槍抓錯了人,張處長有的是法子收拾自己,軍統再無自己的立錐之地。
他正悶悶地想著,突然看見幾輛轎車無聲地開了過來,忙一聲令下:
“下車。”
來人果然是何商友,隔著車窗,看著畢恭畢敬彎著腰迎上來的劉科長,他臉色難看:
“為什麼還沒有動手?”
劉科長一臉慚愧:“處座,我們畢竟不是行動隊的,為免抓捕出了紕漏,正在商討行動方案。”
何商友眼神陰冷,似乎早看穿了他那點小心思,冷冷問道:“哦,商量出什麼子醜寅卯了?”
“商討下來,還是決定強攻,處座,您看行嗎?”劉科長摸了把鼻子。
“確定他在家裡嗎?”後窗的帷幔拉下,露出賈副官麵無表情的臉。
劉科長心裡一動,連忙說道:“確定,汽車停在外麵,據留守的兄弟彙報,他從回來就沒出過門。”
見何商友和賈副官的表情都很微妙,他有些疑惑,卻因為心虛,請示道:
“處座,賈主任,現在動手嗎?”
何商友看了一眼賈副官,見他不說話,便冷冷道:“既然你都商量出計劃了,那還等什麼?”
“是。”劉科長訕訕應了一聲,趕緊轉身對著身後無聲有序等待的便衣揮了揮手。
隨著他下令,便衣們紛紛拎著上膛的手槍從兩個方向無聲地接近了張義的家。
便衣們慢慢地來到了張義家門口,圍攏過來。
最靠近門口的一個便衣握著槍,站在門框邊上,準備破門。他回頭看了看劉科長,見劉科長點頭,便後退一步,猛地踹了上去。
與此同時,丁鶴年拿著從雷老板家裡搜到的電文底稿,臉色難看。
淳輝閣隻有一部商用電台,而且是向山城衛戍司令部報備過的,軍統在司令部稽查處設置有電訊監察科,丁鶴年特意打電話去問過,仔細核對了機器的型號、呼號、波長,確認無誤,這就是一部商用電台,而且電報發送的地區是長沙,內容也隻有寥寥幾個字,大意是提醒對方軍統人的盯上他了,讓他小心謹慎。
另外,從雷老板家的垃圾簍裡,搜出了所謂張義傳遞的情報——“保護文物,人人有責”。
丁鶴年不死心,用碘伏、白礬,各種顯影液都試過了,但根本沒有什麼隱藏的情報。
很顯然,雷老板根本沒有向紅黨發報,他也不可能是紅黨。
得到答案的丁鶴年幾乎快絕望了,趕緊衝到電話機前,迅速撥了一個電話。
話筒內陣陣忙音,電話那頭已然無人接聽。
窗外,天色漆黑一片。
丁鶴年一臉絕望,顧不上擦拭額頭上滲出的細密汗珠,又將電話打到了何處長的辦公室,但依然無人接聽。
完了!
丁鶴年明白,何處長估計已經開始行動了,再想阻止已經來不及了。
他氣急敗壞地把聽筒摔在電話機上,額頭上的血管不斷跳動著,他大口大口地呼吸著,強迫自己冷靜了片刻。接著,他似乎想到了什麼,撿起聽筒,再次按下一串號碼。
終於通了!丁鶴年長舒了一口氣,瞪大眼睛問道:
“有人嗎?”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女聲:“甲室,你哪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