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奶奶在鎮上的布店轉了三圈,終於挑中了塊靛藍色的帆布。布麵厚實,織紋細密,老板說這是做帳篷剩下的料子,防水耐磨,最適合做畫夾。“給孩子裝畫,就得結實點,”張奶奶摸著布麵,指腹蹭過粗糲的紋路,“她那顏料蹭到布上,也容易洗。”
老板量布時,她盯著尺子不肯挪眼:“再放兩寸,留著縫邊。”老板笑著多扯了半尺:“老太太您真會過日子,這布耐臟,孩子能用好幾年。”張奶奶付了錢,把布折得方方正正裹進包袱,又去隔壁鋪子裡買了兩板顏料——槐花念叨了好幾天的赭石色和藤黃色,上次畫畫時用完了。
回程的班車搖搖晃晃,張奶奶抱著包袱靠窗坐,陽光透過玻璃落在帆布上,泛出層淡淡的藍。車過石橋時,她看見橋下河灘上有幾個孩子在放風箏,金黃的影子在水麵上飄,像極了小寶的向日葵風箏。“這風正好,放得高。”她心裡念叨著,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包袱裡的顏料板,棱角硌著手心,卻暖乎乎的。
進院時,正撞見三大爺舉著放大鏡看向日葵花盤。“張奶奶您可回來了,”他直起身,鏡片後的眼睛亮晶晶的,“我發現這花盤上的瓜子排列有規律,順時針數是十三圈,逆時針是二十一,這叫斐波那契數列,數學書上說的!”張奶奶聽不懂什麼數列,隻笑著點頭:“你懂的多,準沒錯。”她把帆布往石桌上一放,“給槐花做畫夾的,你幫著看看,夠不夠大。”
三大爺立刻掏出卷尺量:“長兩尺四,寬一尺八,能裝下十六開的畫紙,綽綽有餘。做畫夾得加襯裡,我那有塊舊被單,純棉的,軟和,墊著畫紙不硌手。”他轉身就往屋裡跑,布包上的銅扣“叮當”響,比算盤珠子還急。
槐花放學回來,看見石桌上的帆布,書包都沒放下就撲過來:“是給我做畫夾的?”她把臉貼在布上,靛藍色的布料印著她的鼻尖,像塊小小的藍印花布。“張奶奶,您咋知道我想要帆布的?”張奶奶刮了下她的鼻子:“你上次跟傻柱念叨,說帆布畫夾能防水,下雨也不怕淋濕畫稿。”
傻柱扛著木料從外麵進來,聽見這話接茬:“我下午給你打畫夾的架子,鬆木的,輕便。”他把木料往地上一放,拿起斧頭就劈,木屑紛飛,混著帆布的氣息,在院裡漫開股清清爽爽的味。
晚飯是紅薯麵窩窩配醃黃瓜,三大爺啃著窩窩,突然說:“我算過,做這個畫夾,帆布六塊,顏料五塊,鬆木不要錢,襯裡是舊的,總成本十一塊,比買現成的畫夾便宜八塊,劃算。”許大茂舉著手機拍窩窩:“家人們看這窩窩,純手工無添加,配著醃黃瓜,酸脆解膩!三大爺說這頓飯成本一塊五,性價比絕了!”
小寶舉著窩窩往嘴裡塞,含糊不清地說:“等畫夾做好了,我幫姐背!”弟弟跟著點頭:“我也幫著背,我力氣大!”槐花笑著往他們碗裡夾黃瓜:“好,到時候咱們輪著背。”
夜裡,傻柱在燈下刨鬆木,刨子“沙沙”響,木花卷著卷兒落在地上,像堆雪。張奶奶坐在旁邊縫襯裡,針腳在白布上來回穿梭,三大爺蹲在旁邊,用尺子量畫夾的長寬:“長二十五厘米,寬十八厘米,厚三厘米,正好裝下槐花的畫稿,多一分浪費,少一分不夠。”傻柱頭也不抬:“您老連這都算,累不累?”三大爺:“累也得算,這叫精準,過日子就得精準。”
第二天一早,畫夾的框架做好了。傻柱用砂紙把木邊磨得溜光,又刷了層清漆,鬆木的紋路在陽光下看得清清楚楚。張奶奶把帆布縫在框架上,邊角都綴了加固的線,拎著試了試,沉甸甸的卻很結實。“你看這針腳,”她給槐花看,“斜著縫的,不容易開線。”
槐花把畫稿小心翼翼地放進畫夾,大小正合適。她翻到後山栗子樹那張,指著傻柱的影子笑:“傻柱叔,您看您這影子,像不像個大狗熊?”傻柱湊過去看,摸著後腦勺嘿嘿笑:“像,咋不像呢,我這體格,可不就像狗熊嘛。”
許大茂舉著手機拍畫夾:“家人們看這純手工畫夾!帆布防水,鬆木結實,張奶奶的針線活,傻柱哥的木工活,三大爺的尺寸設計,咱院的智慧全在這了!想要的扣1,我讓他們開個手工作坊!”三大爺立刻接話:“開作坊得算成本,房租、人工、材料……”被張奶奶瞪了一眼,才把後半句咽回去。
上午,王編輯帶著個攝影師來了,說要給畫夾拍組照片,放在紀錄片的片尾。槐花抱著畫夾站在老槐樹下,攝影師讓她笑一笑,她卻有點不好意思,嘴角抿著,眼角的顏料還沒擦乾淨。傻柱在旁邊逗她:“笑一個,不然把你畫成哭鼻子的小貓。”槐花“噗嗤”笑出聲,陽光落在她臉上,畫夾的靛藍色映著她的白襯衫,像幅剛畫好的水彩畫。
攝影師拍得認真,連畫夾邊角的針腳都拍了特寫。“這細節真好,”他舉著相機說,“比那些流水線生產的有溫度。”王編輯翻看槐花的畫稿,指著河灘那張說:“這張加個字幕吧,‘我們的風箏,永遠朝著太陽飛’,咋樣?”槐花點頭:“好,我爸說,朝著太陽飛,就不會迷路。”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中午留王編輯吃飯,張奶奶做了槐花餡的餃子,白胖胖的餃子在鍋裡翻滾,像群小鵝。三大爺給每個人分餃子,不多不少,每人十五個。“我算過,咱六個人,九十個餃子正好,多一個浪費,少一個不夠。”他自己先夾了個,咬開個小口,燙得直吸氣,“真香,槐花餡的就是鮮。”
王編輯吃得直點頭:“比城裡飯店的好吃,有股清甜味。”槐花往他碗裡夾了個餃子:“多吃點,這是院裡新摘的槐花,早上還在枝頭呢。”傻柱接話:“明年開春,我再搭個架子,讓槐花長得更旺,到時候包槐花包子、槐花餅,換著樣給你吃。”
飯後,王編輯要走了,槐花把畫夾裡的一張畫抽出來送他——是張速寫,畫的王編輯蹲在院裡看向日葵,眼鏡滑到鼻尖上,手裡還捏著個沒吃完的餃子。“給您留個紀念,”她說,“等紀錄片播出了,我再畫張更細的。”王編輯把畫小心地折好放進包裡:“一定留著,這比任何禮物都珍貴。”
下午,許大茂要去縣城參加個直播培訓,背著個大包往外走。“家人們等我幾天,”他舉著手機說,“我去學幾招新本事,回來給你們拍更精彩的院生活!”傻柱往他包裡塞了袋炒栗子:“路上吃,彆餓肚子。”三大爺叮囑:“培訓期間管住嘴,彆亂花錢,住宿費砍砍價,能省則省。”許大茂揮揮手:“知道了三大爺,您就放心吧!”
許大茂走後,院裡安靜了些。小寶和弟弟在玩彈弓,瞄準牆上的麻雀,卻總打偏,驚得麻雀“撲棱棱”飛起來,落在槐樹上,歪著頭看他們。槐花坐在石桌上畫麻雀,筆尖在紙上輕點,很快,槐樹上就落滿了“麻雀”,有的歪著頭,有的梳著毛,還有的在啄槐米。
傻柱在修三輪車,鏈條鬆了,他蹲在車底下,手裡的扳手轉得飛快。遠娃媳婦過來送水:“歇會兒吧,看你一頭汗。”傻柱從車底鑽出來,臉上沾著油汙:“快好了,修完了拉著孩子們去鎮上買冰棍,天熱了。”
三大爺蹲在向日葵地裡,給花盤套上防蟲網。“昨兒發現個蟲子,啃了三粒瓜子,”他一邊套網一邊說,“可不能讓它們毀了我的收成,這都是將來的零嘴。”張奶奶坐在廊下補襪子,聽見這話笑:“您老對向日葵比對孩子還上心。”三大爺:“都上心,都上心,孩子要長,向日葵也要長嘛。”
傍晚,傻柱修好了三輪車,帶著孩子們去鎮上買冰棍。小寶選了綠豆沙的,弟弟要了牛奶味的,槐花選了橘子味的,冰棒紙剝開,冷氣絲絲縷縷往上冒,舔一口,涼得從舌尖麻到牙根。“慢點吃,彆冰著牙,”傻柱自己沒買,說不愛吃甜的,卻在孩子們遞過來時,每人咬了一小口。
回院時,碰見劉嬸往家搬白菜,傻柱趕緊下車幫忙。“今年的白菜長得瓷實,”劉嬸拍著菜幫子說,“給你留了兩顆,晚上燉白菜粉條,配著饅頭吃,香。”傻柱謝了她,把白菜放在車鬥裡,孩子們趴在白菜上,冰棍水順著嘴角流,滴在白菜葉上,像顆顆小露珠。
晚飯果然是白菜粉條燉肉,肉香混著白菜的清甜味,在院裡飄來飄去。三大爺數著碗裡的粉條:“這粉條耐煮,我算過,一把能煮一大碗,比麵條劃算。”張奶奶往他碗裡添了勺肉:“多吃點肉,彆總想著劃算,身體好比啥都強。”
夜裡,月亮升起來了,清輝灑在院裡,給畫夾鍍了層銀。槐花把畫夾放在窗台上,月光透過畫夾的帆布,在牆上投下淡淡的影子,像隻展翅的鳥。她躺在床上,聽著院裡的動靜:傻柱在給三輪車鏈條上油,“嘩啦”聲斷斷續續;三大爺在屋裡翻賬本,算盤珠子“劈裡啪啦”響;遠處傳來許大茂的微信語音,他在培訓室裡跟人說:“我們院的日子,拍出來比電視劇還好看……”
她翻了個身,看見窗台上的畫夾,忽然覺得,這靛藍色的帆布就像片小小的天空,裝著她的畫,裝著院裡的笑聲,裝著傻柱的木花,裝著張奶奶的針腳,還裝著三大爺算不清的那些賬——那些藏在數字背後的暖,比任何顏料都鮮豔,比任何畫都動人。
第二天一早,槐花背著新畫夾去學校,同學們都圍過來看。“這畫夾真好看,”同桌的小雨說,“是你自己做的嗎?”槐花點頭:“是傻柱叔做的架子,張奶奶縫的布,三大爺量的尺寸。”她翻開畫夾,給同學們看河灘的風箏、後山的栗子樹、院裡的向日葵,每一張畫裡,都有熟悉的身影。
“我也想去你家看看,”小雨說,“聽許大茂叔叔直播說,你們院的餃子特彆好吃。”槐花笑:“來吧,讓張奶奶給你包餃子,管夠。”
放學回家,遠遠就看見院裡熱鬨。許大茂回來了,正舉著個新相機拍來拍去。“家人們看我帶啥回來了!”他舉著相機轉圈,“高清攝像頭,夜視功能,以後能拍院裡的星星了!”傻柱湊過去看:“這玩意兒貴不貴?”許大茂得意地說:“培訓學校獎的,沒花錢!”三大爺立刻問:“那算成本不?算的話,折舊率多少?”被眾人笑了頓。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張奶奶端出剛烤的栗子,香氣把孩子們都引來了。許大茂舉著新相機拍栗子:“家人們看這色澤,烤得恰到好處,三大爺說這栗子的出肉率是百分之七十,每斤能剝七兩肉,性價比超高!”三大爺在旁邊補充:“烤栗子用的柴火是傻柱劈的,沒花錢,所以總成本就是栗子本身的五塊錢,賺了!”
槐花放下畫夾,拿起顆栗子剝起來。栗子殼裂開的聲音“哢嚓”響,像極了日子裡那些藏不住的甜。她看著院裡的人——許大茂舉著新相機,傻柱幫著遞栗子,三大爺在小本子上記著什麼,張奶奶笑著給孩子們擦手——忽然覺得,這畫麵應該畫下來,就叫《我們的院子》,畫裡的每個人,都像栗子仁一樣,心是暖的,味是甜的,緊緊挨在一起,誰也離不開誰。
傻柱好像看穿了她的心思,往她手裡塞了顆最大的栗子:“快畫,等會兒太陽落了,光影就不好了。”槐花點頭,掏出畫夾裡的速寫本,筆尖落下時,帶著栗子的香氣,在紙上劃出道溫暖的弧線。
月亮慢慢爬上來時,畫紙上已經有了輪廓:老槐樹的影子落在地上,像團濃墨;石桌上的栗子堆成小山,閃著油光;傻柱的斧頭靠在牆角,木柄上還沾著木屑;三大爺的小本子攤在石桌上,上麵畫著個歪歪扭扭的笑臉。槐花看著畫,忽然想起王編輯說的那句話,“日子是最好的顏料”,可不是嘛,這院裡的一草一木,一人一事,都是顏料,混在一起,調成了最動人的色,塗滿了畫紙,也塗滿了歲月。
夜裡,許大茂真的架起相機拍星星。鏡頭對著夜空,星星的光在屏幕上明明滅滅。“家人們看,這是北鬥七星,”他指著屏幕說,“像不像咱院的人?湊在一起,就是個家。”傻柱蹲在旁邊看,忽然說:“把鏡頭往下點,拍拍院裡的燈,比星星亮。”
院裡的燈確實亮,六十瓦的燈泡照著每個角落:張奶奶在縫補傻柱磨破的袖口,三大爺在算今天的栗子收成,小寶和弟弟趴在畫夾上看畫,槐花在給速寫本上的星星塗顏色。燈光落在他們臉上,像撒了把碎金,暖得能把夜色都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