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海跌坐在榻榻米上,耳朵裡嗡嗡作響,半邊臉頰火辣辣的疼,眼前短暫地一片空白。他舔了舔嘴角,嘗到了口中的一股血腥味。
“混賬東西!”
河穀直樹聲音低啞,眼神如一潭深水,漆黑幽暗。額角的青筋暴起,臉色鐵青怒吼著。
他站在房間中央呼吸急促,身子微微顫抖,像是一頭被激怒的野獸,仿佛下一秒就要衝上來再給拓海一頓暴拳。
“佳雪在美國出事,你最好給我和爺爺一個合理的解釋!”
屋內沉悶得像要窒息,沉重的木門緊閉,屋簷下風鈴無聲搖曳,連空氣都仿佛凝固了一般。
拓海微微愣神後緩緩抬起頭,視線跳過父親,注視著坐在一旁的爺爺河穀真一。
老人家年近八十,須發花白,穿著深藍色和服,神色沉靜得像是一尊雕塑。
此刻他微微下垂的眼角、微微收緊的嘴唇,泄露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痛苦。
“我……我怎麼知道?”
拓海一臉無辜慢慢直起身,額發散亂地垂在眼前。他擦掉嘴角的血跡,沒有伸手去撫臉上的紅痕,隻是用力地咬了咬後槽牙:
“自從妹妹去了美國,我基本都在劄幌哪都沒去啊。”
河穀直樹麵色漲紅,拳頭死死攥緊:
“拓海,你告訴我,是不是你乾的?”
那個曾經無所不能、不可撼動的男人,如今在憤怒和悲痛中顯得如此狼狽。
“父親,你太小看我了。”
聞言,拓海抖了抖西裝外套上的褶皺,語氣平靜得近乎冷漠,
“如果我要害佳雪,怎麼會用這麼低級的手法?”
“住口!”
河穀直樹狠狠地瞪著他,胸膛劇烈起伏。
“直樹。”
河穀真一終於開口,聲音低沉而沙啞,
“你冷靜一點,坐下。”
河穀直樹深吸了一口氣,轉身緩緩坐回到榻榻米上,雙手撐著膝蓋,手指依舊因為憤怒而微微顫抖。
河穀家主看向拓海,目光如深淵一般幽暗:
“拓海,你不妨自己解釋一下。”
“我,我能解釋什麼?”
拓海抿了抿嘴唇,
“我人在日本,佳雪在美國,她去學習後我倆都沒見過麵,也沒通過幾次電話。而且美國警方都認定是個意外了,為什麼?為什麼還懷疑我?”
河穀家主目光沉靜如深海,雙手交疊放在膝上,姿態從容。
無論是孫子拓海臉上的傷痕,還是兒子直樹怒不可遏的表情,都沒能在他臉上激起一絲波瀾:
“佳雪最後一個電話是打給你的吧?”
爺爺的話讓拓海周身一怔,他低頭想了幾秒鐘,才回憶起那通電話的內容。
佳雪出事前夜,美國夜裡十一點,拓海突然接到妹妹打來的電話。
她的聲音有些奇怪,帶著些許醉意,也帶著些許不安:
“哥,美國好無聊,我好想回日本,好想回家。”
“怎麼了?又說這話,時間過得很快的,忍忍半年就過去了。”
“我……”
她頓了頓,仿佛在尋找合適的詞彙,
“我隻是覺得,待在這裡很不舒服。”
他當時沒有多問,隻覺佳雪到美國後變得想家了,也敏感了,偶爾會胡思亂想。
他隻是安慰了妹妹幾句,便讓佳雪早點休息,沒想日本時間早上接到的電話,當晚就收到噩耗。
聽完拓海的講述,河穀直樹與河穀真一雙雙陷入沉默。
他們通過家族途徑暗地裡查了幾周,拓海說的基本屬實。
但佳雪當時說“不舒服”第二天就出事,他倆都不願相信這是一起意外事件,而是一致認為其中有莫大的蹊蹺。
在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父子二人在辦完喪禮後決定擇機“突審”拓海,畢竟他是此次事件的最大受益人,也是德川家主之前擔心的人,可現在看來並沒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佳雪的事,我們會交給‘長老會’繼續調查。”
河穀家主目光沉沉地看著拓海,
“但是,在調查結果出來之前,拓海你必須暫停公司的一切職務,這是命令。”
拓海眉頭微微一挑,失神地看著他:
“爺爺,連你也覺得我是凶手?”
“拓海。”
河穀家主緩緩說道,
“佳雪走了,你現在是河穀家孫輩中唯一的血脈。你要在長老會那邊洗脫所有嫌疑,才能讓河穀家將來繼續留在長老會,你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