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場一如既往地混亂。
搭景工人剛卸完一批燈架,三五個場務抬著道具箱跑來跑去,服化師背著成摞的衣服往化妝車裡鑽,還有兩名化妝師蹲在地上搗鼓妝容素材,
遠處棚景燈光已經試亮,像一盞盞懸浮在半空的巨大星球,照得整個園區灼白刺眼。
空氣裡混著機油味、電纜的焦糊氣,還有地板剛清理完的消毒水味道。
李二寶站在場外,沒引人注意,一手拎著白心的保溫杯,另一隻手插在兜裡,靜靜觀察。
他並不熟悉片場運作,但從這些穿梭的身影與每人身上的“編號”看得出,這個劇組確實是大製作。
場務背後掛著的是北港娛樂公司的牌子,投資方名單中有他熟悉的一家金融基金,是七年前曾在“文娛並購案”裡牽扯進去的那批資本。
隻是時隔多年,早已經物是人非。
背後的老板不知道換了多少遍。
所以李二寶也沒有放在心上。
他視線往化妝車方向掃去。
車門半開,白心坐在裡頭,低著頭讓化妝師描畫眼線。
她換了一套新造型,是一身剪裁利落的灰白色西裝套裙,襯衣衣領微敞,露出清晰鎖骨線條。
外套略顯寬鬆,卻恰到好處地包裹住她上身曲線,修身包臀裙緊貼著她的腿部輪廓,線條流暢得仿佛天生合身。
她的腿裹著一層半透明黑絲,剛剛塗過定妝油,燈光一照,像被覆了一層水光,泛著細膩的暈色。
化妝師正用小刷子細細描出她的眼線,而她則半倚著座椅,睫毛顫著,神情淡然,唇角微抿。那種介於剛醒與未醒之間的氣質,帶著倦意,也帶著危險。
一如她此刻的模樣。
西裝裹身,腿交疊著輕搭在墊子上,眼神藏鋒,身姿冷豔,性感得毫不自知,卻又教人不敢靠近。
微微一照,就像覆了一層清水,泛著細膩的光暈。
再配上那抹略帶倦意的紅唇,一顰一笑,全是戲。
李二寶站得遠遠地,沒靠近,但白心仿佛感知到他,化妝間鏡子裡朝外掃了一眼,然後偷偷揚了揚唇角。
這一笑,鏡頭捕不下來,偏偏入了他眼。
“你好。”身後突然有人低聲喊。
是個身材敦實的副導演,看樣子三十來歲,臉曬得黝黑,一副明顯長期跑組的樣子。
他認出了李二寶,但並未驚訝,反而湊近了些,低聲道:
“白心說您是她朋友,剛才我還奇怪,這氣場哪是保鏢……要是真來演戲,怕是能直接壓過男主。”
李二寶笑了笑,不置可否。
那人便沒再多說,打了個哈哈走開。
他視線順著副導離開的方向掃了一眼,停在遠處一位穿藍襯衫、正拿著耳麥指揮燈光的男人身上。
那人三十歲出頭,一副學者打扮,帶著金絲邊眼鏡,氣質斯文,卻隱隱帶著某種異樣的不協調。
今天拍的是第十五場,一場在海外分公司會議室裡的對手戲——女主剛剛完成一次艱難商務談判,與男主爆發爭執,情緒激烈,層層遞進。
棚內空調開得很足,但氣氛明顯沉悶。
導演站在監視器前,一邊翻劇本一邊喊場。
“白心、凱文,就位。”
“準備——action!”
白心身穿一套乾練西裝短裙,白襯衫兩粒扣未扣,露出一截鎖骨,鏡頭掃到時,整個人氣場全開,眼神利落得像刀。
“我來這裡,是給你解決問題,不是被你踩腳底的。”
她一抬手包,語氣冷冽,一瞬間完全入戲。
可對麵的男演員凱文卻明顯跟不上節奏——
“你……你要這麼說,我也……也不必再忍。”
語調拖遝、表情空洞,像在讀稿。
白心眼神一凝,明顯被卡了情緒。
導演猶豫兩秒,還是喊了句:“卡!”
空氣裡頓時浮現出壓抑的倦意。
“凱文,這裡你得回踩她,咬字重一點,起碼有點憤怒的味道。”
凱文卻一臉無所謂:“我明白,我再來。”